34.二杀_弑君攻略(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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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二杀

  [曲歌小说

  怀远将军府。

  琼枝捧着乌漆描金小茶盘,恭谨地垂眸奉了两盏热茶,片刻不敢久留地深埋着头退了出去。

  热气袅袅蒸腾,清远幽兰岩骨花香,连江楚轻轻抿了一口甘厚醇香的岩茶,散乱的心神渐渐收敛。

  狻猊兽鎏金铜炉里焚烧的炭火烟气细寥若无,九曲连盏落地烛台上噼啪爆了一朵灯花,暖阁里的沉默比绵绵冬夜更漫长。

  静坐半晌,一盏茶毕,杯底留香。

  祁连琮阖上青花缠枝茶盖,捡起雕花银签子剔了下灯蕊,嗓音低醇,“想明白了么?”

  敛着长睫的连江楚深呼了一口气,掀起眼皮虚虚地看了他背影一眼,颀长挺拔的身姿被映出庞大如猛兽的轮廓,随着烛火摇曳扭曲狰狞。

  “我既亲眼瞧见了,还有什么好想的。”连江楚淡淡地道。

  他动作一顿,却没回过身去,低垂着清冷的眉眼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连江楚描绘着彭牙桌上的山水墨画,眸色微闪,反问道:“依你之见,我应当如何应对?”

  “我哪里做得了你的主呢。”

  祁连琮将手中银签子丢回刻边铜盘上,转身负手而立,温润的眸子凝视着他似有迷惘的侧颜,浅笑道,“若你拿不准主意该如何面对他,便暂且疏远些罢。”

  见连江楚抬眸看过来,他走近了两步,温暖的掌心覆在他柔软的侧脸上,“左右年关将至,司礼监上下必然忙乱,严和身为掌印太监,这段时日自要守在宫里主持诸多繁杂事宜,想来是没什么闲暇时间出宫的。”

  “我义父真的是严和杀害的么?”连江楚半仰着头,眸光清冽地看着他。

  “严和其人心思缜密,行至滴水不漏,暂未捕捉到直接证据指向他。”祁连琮顿了顿,温声道,“但他既受命于淑贵妃,除掉连寒山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那方才宓秀宫内,严和究竟因何同淑贵妃产生冲突呢?”

  祁连琮望着他澄净的眸,轻笑一声,“我如何得知呢?不过大抵是缘自权利纷争吧。如今严和连连升迁,用不了多久便真正坐拥连寒山从前的滔天权势,局势早已脱离淑贵妃的掌控,以严和今时今日的地位,又岂会甘于任由淑贵妃摆布呢?”

  “如此浅显的道理淑贵妃岂会不知,她必然是有什么手段来牵制严和。”连江楚眯了眯狭长的凤眸,“会是什么呢?”

  “他是淑贵妃一手培养的死士,定有什么把柄握在淑贵妃手上,才会受制于她吧。”祁连琮微微敛眸,揣度道,“约莫淑贵妃说了些诸如鱼死网破之类的话,才会惹恼严和吧。”

  连江楚闻言缓慢地点了点头。

  “腊月二十六父皇封玺,许多要务还须提前处理,这段时日我亦脱不开身。待朝贺大典过了,除夕夜我陪你守岁可好?”

  “你难道不用去宫里赴家宴么?”连江楚狐疑道。

  “说什么傻话。”祁连琮摸了下他的脑袋,“成年皇子怎能同后宫妃嫔同席,只午间去保和殿同父皇及诸位皇子共进午膳罢了。”

  “……”这跟电视剧里演得不一样啊。

  翌日傍晚,连江楚惊闻平芜回乡省亲途中路经虎行山,不幸遇上山贼,车夫同随行的婢女画扇被打晕,平芜却不知所踪。

  “她几时出府的,怎地无人通报一声?”连江楚即刻命人追查,但深知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被山贼掳走……不甚乐观。

  琼枝鲜少见平素言笑晏晏的连将军发怒,战战兢兢道:“将军,平夫人出府前一日遣婢女通报过了……那会子您刚起身用了早膳,约莫是后来事儿多忙忘了。”

  这么一说,连江楚隐隐约约有些印象了,不禁烦躁地摸了摸脑门儿。

  许是她没怎么睡醒,竟随口应了,也没多派遣些人手随行保护。

  平芜很快有了下落,来报的探子嗫嚅了片刻,方才断断续续道:“平夫人……被山贼……抢去做压寨夫人了……”

  “该死!”连江楚瞬间面色铁青,一脚踹翻下首一列圈椅,“传我令,即刻去虎行山剿匪!”

  连夜端了匪寇老巢,救出平芜,然而她却以帕掩面不肯相见。

  “将军,你不该来。”平芜细弱的嗓音嘶哑着几乎说不出话来,“没有朝廷旨意,你贸然出兵剿匪,恐因此获罪……”

  她赤着脚缩在床角处,荆钗布裙,俨然不是将军府供给的服饰。素净的脸深深埋在臂弯下,指缝间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

  连江楚想起燕危山初见时,她瑟瑟发抖如幼兽般无助的模样,不由叹息一声,嗓音也放低柔了些,“这些无需你担忧,我才立军功不久,剿匪虽无旨意却也是为民除害,皇帝不会拿我如何,顶多五十军棍罢了。”

  “可我如今残花败柳之身,若不是被强拦着,早该一头撞死在墙上以示贞烈,你为何来救我?”平芜哑着嗓子失声痛哭,却只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我有何颜面同你回去……”

  连江楚抿了抿唇,一时半会儿左右不了她根深蒂固的缪念,索性弯腰一把将她抱起,温声道:“你不要多想,往后在府里一切如初,没人敢嚼半句舌根。”

  平芜倚着他的胸膛,紧紧捂住脸,眼泪蔓过指缝肆意流淌出来,细白的贝齿将殷红唇瓣咬出了血,再没一刻比现在更欢喜。

  更绝望。

  连江楚擅自率兵剿匪一事竟未曾掀起半点风浪,只因司礼监掌印严和,告发淑贵妃联合母家赵氏意图谋反,镇守龙踞关的赵巍存父子有通敌叛国之举。

  此事一出,震惊朝野。

  淑贵妃畏罪自杀,铁证如山当前,赵巍存父子直接被打入死牢,交由东厂严加审问,主审者自是严和。

  严和拿着供词,以关键性证据藏于淑贵妃之手为由,向老皇帝请旨,命人大肆搜查宓秀宫。

  老皇帝震怒之下,赵氏一门诛尽九族,只余淑贵妃膝下不成气候的九岁幼子免于一死,废为庶民,连缠绵病榻的宁王也同他母妃一并鸩酒一杯毒死了。

  赵氏一族战功赫赫,百年威望,一夕之间化作过眼烟云,众人无不唏嘘。

  树倒猢狲散,原本宁王一派无不如履薄冰,唯恐被牵连入内,一时主审此案的严和更受朝臣忌惮。

  天刚破晓之时,琼枝匆忙来报,平夫人割腕自尽了。

  尚未起身的连江楚猛然惊醒,一把撩开锦帐,披了狐裘套上靴子便匆匆前去清月阁。

  着一身天青色折纸辛夷花暗绣圆领袍的平芜,奄奄一息地平躺在贵妃榻上,隆重的妆面尚掩不住脸上苍白之色。见他尚穿着寝衣赶来,凤眸焦灼,涂着花酿口脂的红唇轻轻漾开一抹娇艳的弧度。

  “夫君,你来了。”

  连江楚握住她的手坐在床侧,“平芜,你怎么这么傻……”

  失贞对这时代的女子来说,同死没有分别,更有些地方民俗,族人恐有辱门风,由族长命人暗暗处死该女子,再对外称烈女自尽,为她请一块贞节牌坊。

  就怕平芜一时想不开做傻事,连江楚特意命婢女时刻守着,却不料平芜假作想开了,引得婢女懈怠,趁其不备悄悄割了腕。

  “该死,大夫怎么还不来!”连江楚怒上心头,一脚将跪在床脚一侧哀哭的画扇踹开,“看护不力,还不滚出去受罚,留在这碍眼!”

  躺在榻上的平芜手指微动,气若游丝地强撑道:“夫君,莫要迁怒于他人……”

  “你不要说话了,留些气力等大夫来。”

  平芜轻轻摇了摇头,牵起唇角柔媚地笑道:“妾身今日的衣裙好看么……妾身喜欢辛夷花……妾身家乡有个传说,从前有个书生救了……救了……”

  她渐渐吐字不清起来,艰难地呼吸着,知道自己约莫讲不完这个冗长的传说,只道:“总之是个报恩的故事……妾身此番来京只为报恩……从未想过……”

  “我知你心意,不必再说了。”连江楚蹙着眉,又教人去探大夫赶到何处了。

  平芜闻言缓缓地弯了弯杏眸,晶莹的瞳仁儿里似有星光,“夫君独爱绿萼,妾身选衣裙时好难取舍……但……”

  她慢慢侧了下纤长的颈子。

  白绸中衣的立领处,一枝含苞待放的绿萼梅绣工精致,浅褐色的枝干弧形优美,铁锈红的短小花梗,几片小叶绿中卷着细微的灰,枝梢一朵绽开的花瓣嫩绿渐次白,数粒鹅黄花蕊以作点缀。

  “妾身女工尚可……给夫君做了几身衣袍,不知合不合身……”

  连江楚眸光微动,薄唇紧抿,“平芜,你撑住……”

  她努力绽开一抹清雅如梅的笑,纤细手指扯着他修长的大手,唇角微动,“小心……”

  “什么?”连江楚附耳去听。

  “小……小心严和……”

  于大魏规制所限,妾之身份不可操办丧礼,新岁不日将至,素服亦不能够。连江楚不欲为言官弹劾,便命府中婢女摘掉钗环聊作哀悼。

  晚膳是同严和一起用的。

  “怎么只吃了半碗饭。”严和微微蹙眉,“近来宫里忙作一团,我实在无暇出宫,今日见你竟觉得清减了些,怎地胃口不好么?”

  连江楚推开精致的碗筷,淡淡地嗯了一声。

  “可是前段时日肥腻的吃食用多了?”严和略有些不放心,毕竟他甚少有胃口不好的时候。

  “约莫是平芜去了,我心情欠佳吧。”

  严和手上动作微滞,唔了一声,见他垂眸敛睫没了往日生气,抿了抿唇,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何必……”

  “是你何必!”

  连江楚沉顿的嗓音陡然拔高了两分,掀起眼帘眸光灼灼地盯着面前温润如玉的男子,“严和,平芜不过一介孤女,你何必置她于死地?”

  “此事……”严和搅动着手中银箸,半敛着眼眸道,“同我有何关系呢?平芜姑娘乃是自戕而亡吧。”

  “她父母皆早亡,别无尊亲,省什么亲?”

  连江楚紧抿着唇,眉心深蹙,“她为何偏偏遇上山贼?”

  “还有”,她缓缓站起身来,黑嗔嗔的眸紧紧凝视着镇定自若的严和,“她为何偏偏要嫁给我?”

  天色渐暗,欲进来点烛台的婢女被撵走了,西暖阁里光线微昏,人的轮廓被晕出一圈阴影。

  紫檀木圈椅上静坐的人默然无言,敛睫盯着碗里的饭粒,一句也不分辨。

  “严和,你为何这么做?”

  他仍旧低垂着头,木然不动的沉默,教人愈看愈气却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连江楚扣着他的肩膀,忍无可忍地低吼道:“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严和缓缓地抬起头,清润如水的眸不掺杂半分阴翳,直直地望进身前人饱含怒意的眸底,而后迟滞地,隐隐浮上一层痛色。

  “我想你的身侧只有我。”严和艰难地牵动着唇角,“我想……拥有你。”

  “……”

  连江楚只觉后脑被人用铁锤重击了一下,懵懵地嗡然作响,他喉结微动,动了动唇角,却没说出话来。

  “不可以,对么?”他涩然地看着他,微哑的嗓音如含混着沙石。

  “……严和,你……”连江楚吞咽着唾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眸光往一侧游移开,收回按在他肩上的手,却被他倏然紧紧握住。

  “阿楚,我也想这般唤你啊,终究还是不可以么?”

  他削薄的唇微颤,偏浅的唇色更苍白了两分,那覆在她腕间的手冰冷,丝毫不似是寻常人的体温。

  连江楚紧抿着唇,沉默不言。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严和希冀的眸光终于彻底哀戚,声音低若呓语,“祁连琮爱权势远胜于你,提防你算计你甚至有一日会牺牲你,你为何看不清?为何心悦他,他有什么值得你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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