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胜者为王
惨白的长剑厉声破空，瞬间染血，一命呜呼！崇都，这座屹立了四百余年的都城迅速被瓦解了。
闻仲带领大队人马穿街走市，沿着宽阔的驿道朝崇王宫行进。道路两边，塔楼、豪宅大院、房舍、桥梁、店铺和堂厅挤满街道，能够想象十二个多时辰前，这里还曾沐浴在阳光雨露下，备受恩泽。如今面目全非，战争彻底改变了这里，对敌我阵营而言，两个世界，云泥之别。
“殿下，您没受伤吧？”飞毅策马奔到子辛面前，他们在刚才的攻城战中打散了。
“腿上一点皮外伤，不碍事。”子辛骑着战马，手握染血长剑，穿过战争结束后的遍野横尸。濒死的马儿抬头对他嘶鸣，敌军伤者里，有的**，有的痛哭，满脸挥之不去的恐惧和绝望。
城镇起火燃烧，缕缕黑烟腾涌翻滚，直上湛蓝的天空。在倾颓的干泥土墙下，骑马的战士往来奔驰，挥舞手中长鞭，驱策生还者离开冒烟的废墟。许多母亲面无表情，死气沉沉，步伐踉跄地拉着啜泣不停的孩子。他们之中仅有少数男性，多半是残废和祖父辈的老人，其他的，毫不客气的说，都被这场战争无情的消灭了，崇国，这个也曾辉煌一时的国家，只用了短短几天多的时间，便被打的尊严尽失。
子辛看到一个男孩健步奔向一个屋后，一名骑马的战士阻断他的去路，逼他转身，其余的人则把他围在中间，扬鞭抽打他的脸，驱策他四处逃窜。又一名战士快马跑到他背后，不停鞭打他的臀部，直到鲜血染红了他的大腿。还有一人挥鞭勾住他的脚踝，使之扑倒在地。最后，那男孩只能绝望的爬行，他们觉得无聊，便用长矛刺穿他的背。
“飞毅将军，他日我若登基，必废掉屠城这一军规，太有失人道。”子辛边朝前走边冷冷的道。
战争足足持续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将崇都城踩在脚下，如今子辛是又累又困，但仍然坚持巡视战场。二五八中雯ｚōm鄂顺在攻打通城时负伤，已被他的近身骑兵护送回盘龙城，他的一千多名步兵，在继续攻打完阳城后也动身返回盘龙城了。他们在攻打崇国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事后一个要求也没提出，子辛心中感动，决定在回到宫中后向父王给他们求一块大大的封地，即使他们想要通城，日后也赐给他。
“这便是战争啊殿下，战争中人人都是战士，没有平民百姓可言，您还记得青丘国国君奔雷号召到的那十万平民吗，他们给我们的攻城计划造成了多么严重的阻力！您或许当下怜悯这些崇国淮夷，但他们过去攻打商城时，又哪一次手下留情过，胜者为王，自古如此。”
“所以将军就是将军，一将功成万骨枯。”子辛冷淡的道。
“唯有心如铁石，才能驰骋疆场，立于不败之地。”飞毅坦诚道。
“我也曾杀人无数，飞毅将军，但我从没挥戈指向过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子辛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幕道。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飞毅坚持道。
咫尺之外，一名战士正旁若无人的将一个正在哭泣的小女孩推倒在一堆尸体上，面孔朝下，当众施暴起来，其他战士纷纷下马，准备轮流享乐。
“攻打商城的是她们的男人或父亲，妇孺又有何罪？”子辛边回答飞毅，边指着这伙人大声怒道：“如今崇都刚刚攻破，你们不去包扎受伤的兄弟，却在这里寻欢作乐，滚！”
众战士不知这殿下今日是怎么了，过去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没见殿下震怒过啊，但他们仍快速提起裤子，衣衫不整的跑开了。
子辛看了一眼那被**的女孩，女孩睁大眼睛看着他，神情恍惚，浑身颤抖。贰伍捌中文wｗw.⒉ōm最快更新她的头发因鲜血而纠结，子辛一言不发的继续朝前骑去。
“你说的对，我该硬起心肠的，但看到那些女人和孩子，我又极其不忍心。”子辛缓和刚才的绝对态度，“这该死的战争！”他骂道。
“殿下慈悲在心，他日必是明君。”飞毅道：“俘虏的宿命终究逃不过奴隶湾的市镇，他们将被在那里贩卖，无论女人还是孩子，这样殿下才有钱回到宫中，以备不时之需啊。”
“也许，”子辛心不在焉的道。
一座气派的建筑在烈火和浓烟中轰然倒塌，子辛听见远处传来尖叫和孩童惊怕的呜咽。
又一个被当街**的女子发出令人心碎的声音，那是一声长长的抽噎，无止尽地持续下去。子辛明明假装没看见走过去了一段距离，突然，他紧握缰绳，调转马头。“住手！”他叱道：“谁允许你们在光天化日下行这苟且之事的？”
“军中向来如此，我们为大王卖命，如今是该咱们取得奖赏的时候了。”正在寻欢的士兵之一道。
被扒得一丝不挂的女子哭泣不止，她那种高亢的声音在子辛耳中显得异样地悲凄。头一个人已经完事，另一个刚刚回答子辛叱问的士兵正打算接替。
连飞毅都没有看清楚，子辛手起剑落，两个士兵的头齐齐滚落地下，“窦总兵所赠，果然是宝。“说完头也不回的调转马头，继续朝前走去。
“我想到一个办法，”走了一阵，子辛突然开口道。
飞毅看着他。
“将这些俘虏的女人赐给军中将士，做他们的妻子。”
“她们未必愿意？”飞毅困惑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位殿下又在想什么。
“跟着将士做娘子，跟着屠夫翻肠子，跟着亡国做亡国奴！命运就是这么残酷！她们想变卖为奴，我也不拦着，至少我曾替她们争取过其他活路，传令吧，女人可以选择成为未来驻城将士的妻子，其他人送到奴隶市场，我不想在城里再看到一例没必要的屠杀、强奸。”
“是。”
“而今我们虽攻下了崇都，但崇阎良却带着大部队人马往南逃去了，这懦夫，连与我正面交锋都不敢，只会躲在安乐窝里当缩头乌龟。”
“听说他在弃城逃跑的时候仍然不忘带上他宠爱的妃子和宫廷佳酿，真是昏君。殿下，您还继续随军南下追剿崇阎良的军队吗？”
“你随我明日动身前往温和城，虽然父王已经准许我回宫，但我已与东伯侯有约在先，不好反悔，就且走一趟吧。”
“好。”
“我们现在去看看崇都的粮仓。”
“遵命。”
一路无话，等他们抵达粮仓外围一百多尺之时，上百个游牧民族商人正忙着就地卸货摆摊，这伙尾随军队而来的商贩真是无可救药，而今城内的敌军尚未肃清剿灭，他们却大摇大摆的赶着成群的马队进了城，真是不怕死。飞毅给子辛做解释，这伙游牧民族商队从东西两个方向来到此处，目的只有一个，和胜利的一方做交易，粮食、奴隶、武器等等等等，他们可以拿钱买，也可以用手头上的东西和人换。
三三两两的商朝军士兵正带着他们的战利品朝这边靠拢，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从前锋阵营退下来的士兵，攻城时他们是出生入死的主力军，攻破城门后，他们是子辛最尊重的一伙人，如今肃清剿灭敌军的任务已经转到了预备军手上，他们便可以从一线退下来了。
从前子辛也很喜欢这种卖货买货的场景，那时他是在殷都的王宫里，偶尔和母后在众卫士的保护下到市镇上走一走，看一看。母后很喜欢了解那些风土人情之类的东西，可以一整天都流连在集市上。那时的子辛少不更事，只喜欢追着看街头舞刀耍剑的江湖人和卖酥果、小鸟一类的商人。眼前突兀的这一切，不禁令他又回忆起从前在殷都的日子，他微微笑了出来，仿佛又嗅到了家乡的味道。
这伙游牧民族商队配备齐全，有一支约二十人的守卫队伍，商队守卫各个戴着赤铜盔，身躯魁梧，仿若巨塔。身披加衬里的黄棉及膝披风，逡巡于摊位之间，剑鞘悬荡在皮腰带上。一个盔甲师父站在摊子后面，展示着用金银雕饰的精铜胸甲，以及打造成珍禽异兽形状的头盔。在他的摊子隔壁，有个十多岁的年轻小贩正在贩售各种金饰，包括指环、项链、手镯和精工雕琢、可做成腰带的章子。他的摊位前吸引到最多商朝军驻足，这伙离家万里的汉子，都准备挑选几样饰物，等回到家乡时送给伊人。这个小贩的对面，一个穿貂皮铠甲的人正仔细打量着几个不久前刚刚沦为奴隶的年轻男孩，他边看边点头，仿佛对这批货颇为满意。
“我小时候最喜欢在市集里玩。”子辛一边同飞毅穿梭于摊位间，一边对他说，“看到这些，让我又忆起很多过去的美好，也让我想念起我的母后，但我仍然觉得他们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
“您需要我立刻驱散他们吗殿下？”飞毅问道。
“不必了，今天不必了。明天我希望他们能换个地方摆摊，粮仓乃是重地，而我对他们一点信任都没有。”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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