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_青梅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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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孤与宁姑娘非亲非故,这称呼不必再叫◎

  文琢光嘴角含着笑,低头将那香囊在腰间系好。

  柔止眼巴巴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这一幕落入了不少人眼中。,场上没在比赛的,莫不回头关注着这二人的举动,只见少女低着脑袋,头顶衔了颗明珠的孔雀尾羽晃晃悠悠,愈发显得她面如春水,雨打荷瓣般动人。

  而那素来冷漠疏离的太子殿下神情很是柔和。

  这二人站在一处,瞧着竟有些天造地设的意思。

  还是一阵雷点般的鼓响,把场中凝滞的气氛一震,众人纷纷回神看过去,只见场上马球比赛俨然已经到了最紧张的赛点——

  红黑二色紧张地胶着在一处,马蹄碰撞着大地,扬起细尘,如今是许修明所领的黑队领先一球,而程瑜柏所在的一队则在力挽狂澜,急急地追着许修明手中的马球。

  忽地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凌空一跃,月杖一挥,将马球从许修明手中半道截胡!

  场上顿时响起了喝彩声,而乐安县主简直为心上人紧张得不行,喊道:“程瑜柏!看身后!看身后!”

  程瑜柏顺势将球一送,马球穿过交错的防守,送入到了黑队的球门之中!

  众人爆发欢呼,可场上情况突变!

  后头许修明所骑着的那匹温顺的枣红色马儿忽地一声响鼻,扬蹄便踹,程瑜柏方才落回马上,正要拉着缰绳后退,却已是来不及。

  马蹄几乎是直接凌空踹到了他的身上,他躲避不及,硬接了一下,身影急急落马,许修明也面色骤变,不顾马匹发疯,转身下马,拎着程瑜柏的领子,二人在地上滚了一圈,险险地避开了混乱之中的马匹踏下的铁蹄。

  文琢光面色微沉,轻轻挥手,方才还寸步不离跟着他的几名护卫连忙上前去制住了发疯的马匹,将程瑜柏和许修明带回救治。

  乐安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连忙扑上去,见程瑜柏右手手腕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弯曲弧度,整个手掌更是血肉模糊——那是方才在地面上被划伤的。她简直急得要落下眼泪来,喃喃道:“程瑜柏,你没事吧?疼不疼?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太医!”

  她从来没有这样着急过,声音都微微发颤,眼泪含在眼中,欲落不落。

  程瑜柏疼得满头大汗,却还是用尚且完好的左手,艰难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温然道:“不过是骨折了,你不要哭。”

  两人虽然自幼相识,可彼此遇到的时候,便是说句话,也总是夹枪带棒,很少有心平气和的时候。可这会儿乐安哪里还记得他的不好,蹲在他边上,一边哭,一边又回过头去求文琢光给他找太医。

  按理说,这般盛大的比赛,理应是要在边上备着大夫的。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乱作一团的时候,那大夫也不见了踪影。

  柔止也被面前的景象惊得不行,下意识躲到了文琢光身后,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摆。

  文琢光回头看了一眼瞧着有些害怕的小姑娘,顿了顿,在旁人都瞧不到的地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他道:“太医已经在路上了,不过程家公子的伤口还需要快些处理,你们谁会处理伤口?”

  柔止忽然说:“我的侍女会一些医术。”

  她看向红袖。

  红袖的确是会些医术的,自柔止上次不慎在学堂中受伤后,文琢光便派了个婆子教她学医,虽不能说十分精通,可是先帮着包扎一个伤口倒是没有问题。

  乐安嘴唇微微发抖,瞧了柔止一眼,满是感激地道:“那就麻烦华姑娘了。”

  柔止摇摇头,说了声:“大家都是同窗,这会儿自然应该帮忙。”说着便叫身后的红袖上去。

  那无故失踪的大夫的药箱还留在原地,红袖寻了些能用的材料,上前说了声得罪,借了位公子腰间的酒囊替程瑜柏清洗伤口。他的伤势瞧着极为骇人,甚至连俊秀的面颊上都有擦伤,最严重的的一处莫过于那只伤得鲜血淋漓的手腕。

  没几个姑娘敢看,纷纷都回避了开去。乐安却怎么也不肯走,守着他,眼泪扑簌地往下掉。程瑜柏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地道:“你别哭了,我伤口疼得很,如今腾不出空哄你。”

  乐安抹了一把眼泪,还嘴道:“你且先顾好你自己,我用不着你哄。”

  这话才说出口,她便觉得面上覆上一只宽大温暖的手,程瑜柏道:“我替你挡着些,你别看我伤口。”

  乐安僵着不动了,却怎么也不肯走,两人便维持着一个古怪姿势,一直到文琢光身边的人把京中医馆的大夫带来。

  柔止悄悄地看着,抬头对文琢光道:“哥哥,程公子对乐安县主真好。”

  文琢光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头却看向那头的许修明。

  许修明方才拼死从马蹄下将程瑜柏拉出来,身上也多出了些轻微的擦伤,他也不急着处理伤口,只是拿了一方帕子擦着面上的血迹,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头被人围起来的程瑜柏。

  “我的马不对劲。”他冷声开口说。

  柔止看了过去,只见方才忽然发狂的马如今已然倒地在侧,口吐白沫,许修明如今不敢随便将自己的人手派过去,只能等大夫看完程瑜柏,再过去看马。

  那大夫替程瑜柏处理好了伤口,便又转而到了已然暴毙的马匹边上,蹲下身仔细去探查一番,半晌,摇头道:“这马瞧着并无大碍。”

  乐安如今已然回过了神,闻言驳辩道:“既然没有大碍,为什么会发狂?”

  学中有些平日瞧不惯许修明作风的,此时便冷笑着开口,冷冷道:“怕是有些人看不得程兄出风头,暗中下了黑手!”

  程瑜柏是程首辅之子,文臣之首,而如今许家虽然没落了,却依旧隐有统率众武将的凌云之势。许修明平日在国子监中,乃是纨绔一枚,十分的不务正业,而程瑜柏则兢兢业业,成绩拔尖……两人虽没有起过明面上的冲突,可是作风大相径庭,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自然有许多人揣测这两人私下里的关系。

  这句话,便是在暗指许修明暗害程瑜柏,乃至许国公府暗害程首辅一族了。

  若是后者,便非小事,只因如今站在这儿的储君,其母孝懿皇后便是出自许氏一族。许修明论关系,是他的亲表弟。

  如今程瑜柏受伤事小,若是牵扯到了许国公府与程家恩怨,再夹个太子进去,那便是应当上交给大理寺的重案了。

  柔止听出这些人有针对文琢光的意思,不由把帕子揪得更紧了,她仰脸看向文琢光,见他神情淡淡,似乎不以为意。

  许修明冷笑了一声,他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只说:“程兄都没有说话,你在这里狂吠什么?”

  “本来就是!方才大家都见到了,是你的马匹忽然发疯,将程兄踢下了马背,倘或程兄运气再差一些,还指不定要伤成什么样呢!”

  许修明反唇相讥,问:“如果我要害他,怎么也应该在他的马上动手脚,把我自己的马匹弄发疯又算什么?”

  “那你如何解释你家的大夫不见了这件事?!难道不是打量着要叫程兄重伤不治的念头么?”有几人见许修明如今不落下风,愈发忿忿不平,忿忿加入了讨伐他的队伍。

  “够了。”文琢光越听越不像话,他神情愈冷,只是冷声说:“若是能凭借口舌破案,大理寺自当对诸位求贤若渴。”

  这便是说那些人只知道呈口舌之快的意思。

  太子这般一开口,方才还指摘许修明之人顿时偃旗息鼓。

  宁秋露自方才文琢光接了柔止的香囊之后便一直不出声,忽地开了口道:“我有个想法。”

  众人不由地看了过去。

  “若是这马儿没有什么异样,那会不会是有人动了手脚,而许世子自己却不知道呢?”她说着,看向了众人腰间的香囊。

  方才许修明觉得有趣,也从柔止那儿讨了一个香囊,而方才场上挂着柔止香囊的人,便足有七八个。

  众人一怔。

  他们自然不相信华柔止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有什么暗中挑拨许家和成家,乃至害人的必要。可是经过方才那件事,倒是有不少人心中害怕,是以宁秋露一开口,他们便将香囊摘下了。

  华柔止倒是没有被怀疑的恼怒神情,她闻言瞧向了宁秋露,歪了歪头,问:“宁姑娘是怀疑我么?”

  宁秋露见她并未一口应下,心中怀疑之意愈发蠢蠢欲动,只是文琢光在场,她不好太过为难华柔止,只是轻轻笑道:“我并没有针对华姑娘的意思。只是事急从权,这件事儿倘或不能找出真凶,只怕太子殿下与许世子都会受到牵连。”

  她话说得客客气气,还一副为文琢光着想的模样,可里头对柔止的怀疑几乎溢于言表。

  有心人不由地想到了宁家姑娘为了太子至今未嫁的传闻,再看那被太子护在身后的华柔止,眼神便意味深长了起来。

  没想到打个马球,不仅能看到文臣武将两脉的冲突,还能看到美人为太子争风吃醋呀。

  柔止自然知道香囊没问题,闻言倒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我今日本来是为了给大家讨个彩头,方才带了这么多香囊,宁姑娘若是要怀疑我也不要紧,大夫自可将香囊拆开检查。”

  她这般落落大方,倒是显得怀疑她的宁秋露有些小人作态了。宁秋露微微咬牙,面上笑容略显僵硬。

  为了避免有所遗漏,所有人的香囊都摘下了,齐齐地放到了大夫的跟前。自然,里头最多的,还是柔止所送出去的那一批。

  大夫将这些香囊一一拆开,寻了处空地摆放起来,一个个的闻过去,到了最后,还是摇头道:“这里头不过些香草,并没有什么能致使马匹发狂的药物。”

  众人松了口气。

  宁秋露面上倒是有些过不去,可她又拉不下脸说自己误会了,只好缄默不语,只当自己没说过方才的话。

  可是如今这件事情却愈发的扑朔迷离了起来。怎么看着许修明的马忽然发狂,也不是一件小事,而且事关许家和程家这两大巨头的事情,背后要是没点隐情,众人都不愿相信。

  文琢光看了看自己腰间挂的小兔子香囊,又看着地上被拆的七零八落的那一堆,便问许修明:“那大夫找不到了?”

  许修明皱着眉摇摇头。

  立时又有人冷笑说:“今日的马球比赛本是徐家开办,这等场景,受伤之人不在少数,从没听说过哪家主办人连个大夫都不准备的!如今程兄伤了手,倘或来日不能再写字,仕途便是废了,你们许家可真是不安好心!”

  文琢光望向了那说话之人,皱眉,忽地开了口,说:“方才发狂的本就是许修明的马,要真说害人,也该是他被害。何况方才将程瑜柏拉出来的也是他。他若要害程瑜柏,又为何多此一举?”

  那挑事之人见文琢光开口,便愈发激动了,冷冷说:“许家乃是太子殿下母族,殿下身为储君,不能公正严明,反而如此徇私枉法,实在是有违律法!”

  他一开口,立时便有人应和,说:“此事与许世子脱不开关系,还请太子殿下秉公处理!”

  文琢光冷冷看向那人,反问说:“何为律法?尔等这般空口白牙地诬陷人,便是律法?”

  太子显见是有了怒意,众人一时缄默,可私下里,仍然有人不服气。

  程瑜柏本来在一侧休息,闻言也坐不下去了,叫乐安扶自己过来。他轻轻咳嗽了两声,不紧不慢地道:“方才想害我的不是许世子。”

  场面彻底失控,程瑜柏一开口,众人便都望了过去。

  程瑜柏脸色苍白,却仍然有闲心向许修明望了一眼,见向来意气风发的许世子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不由笑了笑。他道:“我方才的确在打球的时候闻见过一些奇特的气味,倘或马尸上找不出端倪,那极有可能确实是那气味有问题,既然不是香囊……”

  那就剩了另外一个可能。

  衣物上的熏香。

  若是衣物上的熏香,自然能够做到无意间促使马匹发狂而不留痕迹。且熏香极容易散开,倘或众人报案叫大理寺的人来查探,再拖上个几个时辰的,只怕那味道也该愈发不起眼了。

  柔止忽然发现身边的余燕雪脸色不对,便低声问她:“怎么了?”

  余燕雪道:“熏香这种东西,若非大家,又岂能闻出不对劲来。且很多香气对不同物种功效不同,这位大夫不是兽医,对香料只怕也是所知尔尔,这件事情,只怕注定要被扣在许世子头上了。”

  柔止期待地看着她:“那你……”

  余燕雪实在是不想帮忙的。

  她曾经与许修明有些小恩怨,且她自己处境不佳,虽然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却从来都是看破不说破,明哲保身。

  这人既然连许国公世子都敢栽赃陷害,连太子殿下都敢拉下水,定然不是她能够招惹的。

  可她到底心中还有几分善意,这会儿不能见死不救。

  于是余燕雪叹了口气,微微点头。

  柔止面上露出笑容,悄悄地拉住了文琢光的衣袖,文琢光低头,便见小姑娘凑上来,轻声说:“哥哥,你叫他们都把外袍脱了,余家三姑娘在香料一道上十分有造诣,倘或真的是熏香的问题,没准她能找出端倪。”

  她说着,又低声:“我怕有人不是针对许世子,是针对你呀。”

  她眼中溢满了担忧神情,倒是叫文琢光微微一顿,半晌,应了她的要求。

  太子的人手就近取了些布料过来,临时做了个帷帐,方才参赛之人一个个的到里头更衣,余燕雪则负责检阅他们的外袍。

  一时,场中之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余燕雪身上。

  只见她眉头深锁,神情凝重,将一件件衣裳放在不远处,轻轻扇动手掌,闭目嗅闻——

  很快,她便有了些发现,指着其中的一件外袍,直言道:“这件衣裳有问题。”

  这衣服用了一种特殊的草药熏了许久,自然也将药性附着在上。而这种草药,十分奇特,仅仅对某种特定的马匹有效——

  前些时日,西域进贡了一匹宝马,皇帝自上次游猎之后,对骑射便淡了许多兴趣,那会儿许国公也在场,皇帝便赏给了他。

  许国公宝刀老矣,这匹马最后便落在了许修明手中。许修明对其十分喜爱,在不少人跟前炫耀过,谁都能猜到他今日比赛会骑这匹西域宝马。正是因为如此,针对他的这匹马,找些特制的药来陷害他,也并不是难事。

  若是许修明自己落马,则是许国公府受到重创;若是他的马伤了旁人,则更有趣味——这群学生哪一个不是功勋人家的后代,若是许修明纵马伤人,一样会连累整个许家。

  文琢光脑海中念头转了一圈,他低声问许修明:“西域宝马,是谁进贡的?”

  许修明的注意力都在那件衣服上,乍一听他发问,迷茫了一会儿,才说:“我没记错的话,是晋皇叔。”

  晋王的封地,的确是靠近西域的。

  文琢光心下了然,转而便吩咐侍卫将袍子的主人带出来——一个仅仅穿了里衣的狼狈男子便被拉了出来。

  赫然是方才几次三番出言挑拨之人。

  这件事情已经闹得太大,这人势必要审,文琢光看了他一眼,也不顾他痛哭流涕求饶,便吩咐侍卫将他押走。

  余家三姑娘出了好大的一个风头,很是叫大家惊讶。余燕雪自来便习惯了自己的光芒被余燕景所遮掩,这会儿颇有些不习惯众人的吹捧,连忙要拉着柔止躲开。

  乐安先是搀着程瑜柏过来道谢,旋即许修明同样上前道谢。

  他苦笑说:“这回,倒要多谢你不计前嫌地帮我。”

  余燕雪对着他,神情很是冷淡,只说:“你不必谢我。若不是柔止开口,我是不会给自己自找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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