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_青梅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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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这可不许反悔,若要陪我,就要一辈子陪我◎

  后宫大乱,皇帝的寝宫里头早就没有了伺候的人。孙贵妃一开始也没有杀他,踉踉跄跄地跑进去的时候,皇帝还在榻上沉睡。

  孙贵妃扑倒在他身边,失声痛哭。

  燕王的人来势汹汹,迅速地解决了庆云侯的人马,她趁乱逃出,却已是无路可走,只能跑回这个昔日攀附的帝王身边。

  她哭道:“陛下,陛下你醒一醒啊!陛下你救一救臣妾!”

  皇帝双目紧闭,也不知是不是被她惊动了,忽地便动了动眼皮子,睁开了有些浑浊的双眼。

  他看到孙贵妃哭着扑倒在自己身边,大抵知道发生了什么,冷冷地望了她一眼,便挣扎着起身。他咳得惊心动魄,扯了块帕子擦拭,竟是满帕的鲜血。

  他自知大势已去,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孙贵妃,只是闭了闭眼,问:“外头如何了?”

  孙贵妃哆哆嗦嗦地道:“燕王带人反了,还说要即日起便登基!”

  皇帝愣了愣,反问说::“燕王反了?”

  “是啊!”孙贵妃说,“陛下您信臣妾!臣妾也不是有意谋反的,是燕王……燕王设计我们!”

  她如今也回过神来了,倒不是说孙家无意谋反,可是在太子离京的前一日,有人给孙家送了一封信件,上面洋洋洒洒地列举了皇帝如何对待自己先前的武将们,又说太子此番接应温老将军,温老将军必然带回了孙家在西北的罪证。条条桩桩加起来,孙家必定是死罪难免!

  庆云侯索性就兵行险着,趁着京城空虚,一举谋逆!

  ……可这一切,都是燕王设计好的!他一个藩地远离京城的藩王,赖在京城不走,本就够奇怪了,他说要清君侧,又是哪里来的兵力?可见他分明早有准备,预备着孙家给他铺路呢!

  孙贵妃越想越觉得心头发冷。她如今兄长儿子都死了,庆云侯的军队早已在燕地铁骑下溃不成军,可她还不想死!

  她从一个奴婢爬成今日的贵妃,她还没有享够福,她不想死啊!

  皇帝却好像出神了。他静静坐着,听孙贵妃辩诉,忽地便有些恍惚,轻声道:“小竹,你莫哭呀,我陪你去庄子里骑马好不好?”

  孙贵妃便知道这是皇帝又犯病了。她为了控制住皇帝,暗中给皇帝下了些能让他神志恍惚、昏昏沉沉的药物,皇帝早些年间腥风血雨,忧虑多思,身子本就不大好,如今俨然如同风中残烛,眼见着一阵气儿就能把他给吹灭了。

  她自知无力回天,伏地痛哭。

  却忽地听见人声道:“你就算死一百次一千次,小竹也不会原谅你了!”

  寝殿内两人回过身去,便见一身龙袍,却被人押着的燕王,走了进来。

  太子同华柔止两人走在他一侧,闻言俱是齐齐地望向燕王,一时没有言语。

  除了燕王自己,没有人能想得通他为什么非要谋反。谋反就谋反了,文琢光的军队一入京,燕地的军队却很快就溃散投降下来……其实也是有一战之力的,如此快投降,只能是燕王的指使。

  燕王虽为阶下囚,可神情姿态从容镇定,他望着榻前跪着的孙绿竹,又抬眼看了看神志犹有些恍惚的文清客,顿时冷笑起来。他忽地将一侧的华柔止拉上前去,看着皇帝说:“文清客,你睁开眼睛看一看,这是不是你的小竹?”

  柔止被他推了一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到了皇帝跟前。

  她穿着绿色的罗裙,神态天真懵懂,虽然因为方才的变故,脸色略显苍白……可还是像。论起容貌,她与许青筠相似不过一分,可身形神态,穿衣打扮,处处都像极了死去多年的许青筠。

  那不是在深宫中保守磨搓而死的孝懿皇后,那是还没入宫,还是许家人的掌上娇娇,拥有最好的年华和最光明的未来。

  皇帝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可旋即,柔止就被拉了回去。文琢光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同燕王道:“你们上一代人的恩怨,不要把柔止牵扯进去。”

  柔止站在他后头,伸出手去,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后背上。她有些害怕,问文琢光:“皇上为什么这么看我?”

  别说是皇帝,刚才那一瞬,就连孙贵妃都有些出神。

  皇帝头发花白,像是被刺激到了,忽地便落下泪来,他伸出手来,道:“小竹,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怎么把你弄丢了呢?你过来,我带你去骑马,去喝你喜欢的烧刀子,好不好?我们不要在宫里待着了……我们去西北,去塞外,去看看蓝天白云,你同我走罢,同我走罢,好不好?”

  柔止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些难过。她从文琢光身后探出了脸,看着皇帝。

  他像个孩子那样嚎啕大哭,涕泗横流,可是不管他怎么哭,不管他怎么懊悔,孝懿皇后都不会回来了呀。

  皇帝自顾自地哭了一阵子,又看着文琢光,说:“阿徵,你去同你母后说一说,叫她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是我不好,是我护不住她,可她怎么就能那样抛下我呢?”

  文琢光默然。

  皇帝求告无门,最后连一侧的燕王都求上了,他挣扎着从床榻上下来,呜呜咽咽地说:“清知,你是小筠带大的,她最疼你了,你去给皇兄求求情罢!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文清知却残忍地道:“许青筠早就死了——你把那些冒牌货,当成她来慰藉自己,这些年你后不后悔?”

  皇帝怔怔地望着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文清知却来了兴致,一桩一桩地往他胸口捅刀子,“小筠十四岁嫁给你,给你生了一儿一女,儿子被你忽视,女儿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夭折了。她的婢女背叛她,同你搞在一起,背后给她捅刀子……是啊,你忌惮许家,忌惮那些朝中手握兵权的重臣们,所以你后宫迎了一个又一个新人进来,你刚愎自用害死孝懿皇后,你有什么脸,在这里喊她的名字?——九泉之下,她愿意见你么?”

  这些年,皇帝怀念元后,谁不知道呢?宫里的人进了一茬又一茬,能够得宠的,哪个同孝懿皇后没两分相似?孙绿竹不过是最像的那个仿品,她乃是孝懿皇后侍女出身,将孝懿皇后的言行举止都学了个十成十……不过是个赝品啊!却可以坐在贵妃的位置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皇帝的宠爱与宽宥!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皇帝猛地咳嗽起来,他伏在床边,呕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

  “现下你众叛亲离,你的宠妃背叛了你,你的儿子想要谋逆,”燕王却凄然地大笑起来,“你的手足也与你不死不休!文清客,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凭什么她死了,你们还能活着,还能寻欢作乐,还能满脸虚伪地表示怀念?……我就要你伶仃孤苦地死,我要你不得好死!”

  他说着,手中忽地寒光一闪。

  众人以为他要刺杀皇帝,连忙要拦,却见燕王将藏在身上的匕首取出,利落地抹断了自己的脖子。

  自许青筠去世后,他就没有什么活着的欲望,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到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可以放心地去陪他了。

  柔止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喊道:“燕王殿下!”

  燕王一张脸早就沾满了血污,看着她不顾旁人劝阻,踉踉跄跄地跑到了自己的跟前。他想抬起手去摸一摸她的脸,就像昔日见着许青筠与文清客亲密无间之时,文清客所做的那般。

  许青筠总是在他处自恃长嫂,把他当成长不大的孩子看待。他其实很恨自己没有能耐护住她,而今终于有了,故人却不在了。

  柔止像她,却也不像她。小姑娘千娇百宠地长大,眉眼皎皎,一身无忧无虑……燕王看得出文琢光是真心爱护这个小姑娘。她不是许青筠,也不会落得许青筠的下场。

  可是他却发现了自己的手上早就沾满了血迹。

  他不想把她的衣裳弄脏,却很想告诉她,你穿绿色真好看。我昔日身处在昏暗的宫廷中,若不是那一抹绿色的身影,我早就撑不下去了。

  他喉间嗬嗬出声,费劲地仰起头去对着柔止笑,见着她眼中隐约有泪水,便想伸手去替她擦了。

  可手还抬在半空中,便无力地垂落下来。

  柔止跪倒在他身侧,握住他的那只手,她虽并非孝懿皇后,却也深切地感受到了燕王的满腔情深。她怔怔地落下泪来。

  文琢光走到了她的身侧,将她搂到怀中,垂眸望了一眼燕王的尸身,向来清冷的眼中,到底有不忍之色一闪而过。他真的很希望,自己的母后当初嫁给的是燕王。

  可是感情这种事情,本也无理可循。

  柔止哽咽着说:“哥哥,我们厚葬燕王,把他葬到孝懿皇后附近,好不好?”

  文琢光捏了捏她冰冷的手,应了一声“好”,旋即抬眼,望向了榻上的帝王。

  皇帝自方才燕王说得那些话后,便咳血不停,而今又有些昏昏沉沉了起来,神志却似有些清醒。他看着文琢光道:“连你也要造反吗?”

  燕王这一招虽然行得险,却着实是一刀致命。如今选择权已然在了太子手中。

  燕王谋逆,太子回京,皇帝死或者不死已经不重要了,来日在史书上被骂乱臣贼子的只会是燕王与孙家,太子不论杀皇帝还是留皇帝的命,局势都是一片明朗。

  燕王谋逆固然有私心作祟想报复皇帝,却更是以身为刃,劈开了陷入胶着的朝堂局势,给了文琢光一个名正言顺登上皇位的机会。

  文琢光吩咐旁人把孙贵妃拖了下去,自己则俯身去,注视着皇帝。

  他同皇帝生得相似,可皇帝两鬓斑白,垂垂老矣,而太子却是风华正茂,朝气勃勃。昔日那个任由自己生杀予夺的蹒跚幼童,而今终于也变成了下一个杀伐果决的帝王。

  皇帝闭了闭眼。

  可出乎他的意料,文琢光道:“我不会杀你。父皇病重,却还是退位让贤得好。”

  他一声令下,便有内阁的阁臣哆哆嗦嗦地进来。皇帝晚年耽于享乐,很多旨意都由内阁代笔,今日孙贵妃谋逆时,也不过是伪造的圣旨,这才惹得群臣激愤。而今文琢光又有不同,这退位诏书由正经阁臣代笔,加之皇帝亲印,断然无人胆敢质疑半分。

  皇帝似乎疲惫极了,望着文琢光携了华柔止出门去,忽地说:“你有福气,不像朕。”

  文琢光头也没回。

  柔止亦步亦趋地跟着文琢光,像个小尾巴一般,还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看他,欲言又止。

  文琢光看出她的担忧,摸摸她的头:“我没事。”

  柔止点了点头,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文琢光不善言辞,可是即便他沉默寡言,柔止也能读出他此时的疲惫与难过。皇帝是众叛亲离了不假,那文琢光呢?

  一夕之间,他与昔日并肩作战的刘燚对立,见证了胞弟与叔父的死亡,甚至还强硬地从皇帝手中夺来了皇位。他做这些的时候,都足够风轻云淡,旁人只会惊惧于这年轻天子的手腕之狠厉与心思之深沉,唯有柔止觉得他难过。

  高处不胜寒,旁人可见皇位之上的尊荣无匹,又有几人能够明了其中苦楚?

  文琢光忽地发觉她走路有些踉跄,便停了步子,转身道:“你累了一夜了,我抱你去休息。”

  柔止一怔,本要拒绝,却见身边随行的内监宫女们都齐刷刷地转开了头,她脸红了红,被他打横抱起来,整张脸都埋在他怀中。她圈紧了自己的手臂,软软地说:“哥哥,我会陪着你的。”

  她舍不得让他也变成孤家寡人。

  文琢光紧绷了一日的面颊忽地就柔和下来,他紧了紧手臂上的动作,低下头去看着怀中的小姑娘。他道:“这可不许反悔,若要陪我,就要一辈子陪我。”

  柔止眼睛弯了起来,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完结

  红包已发放

  后面会陆陆续续交代其他配角的结局。

  ◎最新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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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情的男二】

  【呜呜呜呜燕王真的太惨了】

  【燕王意难平啊】

  -完

  ◇70、大结局(上)

  ◎华家长房,不是只有华柔嘉一个孩子啊!◎

  是日,激荡一时的宫闱之变终于落下序幕。太子率兵及时击败叛军,救出了被围困在后宫之中的百官亲眷,罪妃孙氏畏罪自缢,皇帝病重,写下退位诏书,传位文琢光为新任帝王,自己则幽居到孝懿皇后生前所在的常宁宫,不见外人。

  诏书下得仓促,宫人都已经开始改口称文琢光为“陛下”,东宫是储君住所,自然也不能回去住了。文琢光便先命人清扫了一间空闲的宫室出来,暂时作为休憩办公的场所。

  新帝上位,百废待兴,是以文琢光虽然一夜未睡,却也不得不强打精神,同进宫的官员们商讨事务。先前参与谋逆的朝臣要处罚,或抄家或流放,而在谋逆之乱中被误伤的臣子却也要抚恤,加以重金或是厚爵赏赐。

  等宫里的事情都差不多了,柔止才想起来要回家看看。文琢光却摸摸她的脸,只说:“我叫观棋代你给家中回信了,你父母如今都知道你无虞,你不必急着回去,先在宫中休息一日罢。”

  柔止点了点头,见他眼下满是青黑,忽地便抬起手去,摸了摸他的眼睛,只是说:“哥哥,你也歇一歇罢。”她很愧疚自己叫他连夜赶回来救,又见他如今形容憔悴,说话间不由自主地便带了几分心疼。

  文琢光道:“扇扇先睡,礼部的官员还等在外头。”

  柔止却难得强硬地说:“那就叫他们回去,明日再来,不然就继续等着。”

  文琢光一怔,有些好笑地看向少女,她早就在宫人的服侍下梳洗罢了,如今不施脂粉,小脸干干净净,肌肤透亮如新瓷,见他不答应,甚至还愈发往他身上挨了挨。她道:“陛下就当陪我睡一会儿。”

  但凡是个男子,就很难抵御得住心上人这般的恳求,何况文琢光本也是强弩之末,闻言便不解外裳,抱着她到榻上小憩了一会儿。少女埋首在他怀里,很快便气息绵长,睡得香甜了。

  文琢光察觉到她睡熟了,僵了半晌,到底还是隐忍着亲了一亲她的额头,虽然他克制着自己,连外裳都没有脱,可是心上人娇娇软软地躺在怀里,又怎么可能不叫人浮想联翩。

  文琢光爱重柔止,着实也不想叫她在自己这里受委屈,闭目片刻,便又蹑手蹑脚地站了起来。

  他替柔止将被褥掖好,吩咐叫礼部的人来见自己。

  礼部尚书是程首辅的得意门生,面对新帝幽暗的眼神,不免有几分战战兢兢,怀疑自己是否来对了。他今天来是为了两件事,一件是皇帝的年号与登基大典,一件是封后大典。豊朝开朝以来,都是太子登基,太子妃封后,但是到了华柔止这儿又不大一样,严格来讲她还没有嫁给文琢光,算不得太子妃。礼部上上下下,这几日为了拟出一个合适的章程来讨好新帝,几乎要打破了头。

  还是程首辅提点他,说陛下爱重华家姑娘,他先提封后之事为妙。

  果然,新帝对年号似乎并不大感兴趣,在礼部呈上来的年号之中随手指定了一个,反倒是封后大典,叫新帝起了兴致,多询问了几番。

  新帝虽然年轻,可通身威仪甚至远胜太上皇,礼部尚书一面擦着汗,一面记下皇帝对大典的要求,心里暗暗感慨,陛下这哪里是爱重华家姑娘,这是把人当成眼珠子一样疼了!

  由此可见,朝中风向定会为之一变,也不知道华家有没有未曾婚嫁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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