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梦魇_江山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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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梦魇

  她竟然不在意,长天有些不大适应她这份淡然,呆愣了片刻,才缓缓道:“您为何不在意?”

  “我登基后,为着旬氏天下生死复辟的人数不胜数,旬世沅不过是其中厉害的一位而已,我没有废她爵位,没有杀她,都是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才如此。”

  或许帝王的威仪,又或许的手握生杀大权多载,谷梁当着看淡了这些事情,又或许谷梁从未将旬世沅如今的谋逆与先帝的感情上相牵连。

  谷梁愈发从容,长天心中愈发不安,若有朝一日,真相掀开了,在她内心深处是否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曾经,她不惧世俗的压力,不惧天下人的唾骂,何其骄傲,她胜过了多少男子,可到头来,也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有爱,有恨,有悲……

  长天微微阖眸,不再说话,谷梁以为她睡着了,便放轻了手上动作,起身吹灭了殿内数盏烛火,轻轻替她盖好被子,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长天不愿抚了谷梁一片好意,她歇在云霄阁,无非是怕她夜中梦魇,到时好伴她。几日的不安后,眼下却是万分的释然。儿时望着别人母女牵手归家,心中不免羡慕几分,原以为羡慕是空谈,可现在却又是真实的。

  她将放置在胸前的手悄悄挪动,握住了谷梁的右手,纵使灭了烛火,心中亦是安定了几分。这几日每每合上眼睛,都会梦见旬世沅最后愤恨的双眸,以至于醒来的时候若看不见火光,便以为自己犹处梦中,惶惶不已。

  在她睡得迷迷糊糊之时,忽觉身旁人动了一下,她忙睁开眼,又觉眼皮沉重,挣扎了几下才睁开眼睛,烛火昏暗,外侧空无一人。谷梁何时离开的,天未亮,早朝时间还早,难不成含元殿又来急报了?

  眼前太黑了,她困得很,可还是起身去点亮了烛火。今夜的烛台异常难点,她凑近了才堪堪点上,可火光不过一瞬间,就被风吹灭了。怪得很,她抬手又点,点了数次都是这样。

  脑中的那根弦紧绷起来,连靠近榻边的那盏微弱的灯火也灭了,陡然的黑暗,让她楞在原地,脑中又复忆起旬世沅死前的模样,凸出的眼珠子,嘴角的鲜血,染红她身上脏乱的囚衣。不对,她是自尽的,不该是这种模样。

  她拔腿往外走去,一面走,一面喊人。

  只是今夜的寝宫异常安静,她推开了门,竟天亮了。她麻木地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发现不对,这不是在帝京,周围尽是荒芜的天地,飞沙走石,迷住了眼睛,这里她再熟悉不过了,是边城……

  她为何走到了这里,她离开这里很久了,先生也搬去了帝京,她万不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梦境,按照来时的路走回去,定能回去。

  想到这里,她拔腿往回走去,她没穿鞋,石头硌得脚板都疼,此时她已念不上疼了,想的只是回去。

  她跑了很久很久,终于跑回了帝京,亦是跑回了含元殿,可殿上坐在高位上的人却不是谷梁,是一个穿着龙袍的青年,龙章凤目,冷峻的脸在庄严的含元殿上没有温度,相貌有些熟悉,她想了很久,将这个人与脑海中的名字相重合,周身一颤,她抬眸而望,惊凝的双眼,只是望着他,久久无法回神。

  青年看着一身素衣的她,面无表情,只是冷声道:“你该认识我。”

  她点头,双眸跳跃着闪烁不定的目光,口中舌头打结,她竟说不出一句话。她认识他,她在长乐宫,在太庙都见过他的画像,与现在一身明耀夺目的服饰一模一样,他是先帝旬世言。

  旬世言很满意她的回答,他坐在御座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个满目瑟瑟的少女,口中嘲弄道:“你不该回来,难道没人告诫你,你的身份不好,不能回京。不然会危害别人。”

  长天不断摇首,面对旬世言的质疑,她只能解释:“没有……姑姑只说京城是虎狼之地,只说我的身辰是鬼节,没有让我不准回京。”

  “鬼节的身辰,难道不是身份不好吗,”旬世言霍然站起来,眸中精光大作,似烈火喷向长天,常年征战沙场之人,周身气势强盛,比普通人更都多了一丝罕见的杀气,“你竟然杀了她,朕说过不准杀她,你竟然违背朕的旨意。”

  “那是她该死……”长天咬牙吼了回去,先帝的咄咄逼人,让她心下一紧,脸色渐显阴沉,幽暗深邃的眸子冰冷生寒,袖子双手死死握紧,“你喜欢上边疆人,她居心不良,你视若无睹,陛下顾念与你的情分才不杀她,如今杀她的是我,你嫌我身份不好又怎样,大齐下一任帝王是我,我可以让你消失在大齐的史册上,亦可让你遗臭万年。”

  周遭无人的寂静如一张网慢慢收紧长天的心,旬世言眸中寒光突显,脸上闪着阴晴不定的神色,疾步下了台阶,向她一步步走来,她害怕的往后退去,可退无可退之时,那双铜色的大手掐上自己的脖子,狠狠地禁锢了她,双脚离地,几乎透不过气来。

  听着他狠辣的话:“你杀了她,我就要杀了你。”

  胸腔郁结,他的力气实在太大,她根本无法挣扎,心中如火烧般灼热,眼前视线渐渐迷糊,频临绝境间,她用最后的力气开口唤人:“母亲……”

  蓦地有双细腻柔软的手牵住了她,她死死抓住了,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呼吸渐渐顺畅,她撑着坐了起来,环顾四周,灯火依旧昏暗,手上温热的触感让她不安的心神缓缓平定下来,她偏过头去又合上了眼睛,避开了谷梁探究宽慰的眼神,捡了些平和的话语,道:“我做噩梦了。”

  “我知道,海市蜃楼般的景象,稍纵即逝,你心里想着什么,便会梦到什么,”谷梁见她醒了,便吩咐人奉了热水进来,亲自将水杯送至她手中,握住她微微发颤的双手,只道:“喝些热水,压压惊。”

  长天嘴唇张了张,没有说话,小心地双手捧住水杯,朦胧的脸颊显得愈发憔悴。

  她在不停重复喝水的动作,眸色深邃,她的自制力异于常人,梦醒后她只会自己回忆着梦中情景,梦中的事在她的脑海中掀起了巨大的惊涛骇浪,她自问对先帝没有感情,但也论不上恨意,可梦中的他竟想着杀了自己。

  杯中水早已枯竭,而她亦不知悉,直到送水之人从她手中夺过了杯子,她才反应过来,迷惘地看着谷梁。

  后者眸中已然沉淀了几分深意,转眼就消失,见她呆愣的样子,温柔的长舒了一口气,拉着人躺下来,掖好了被子,放低了声音:“睡吧。”

  许是半夜醒来的缘故,谷梁的声音有些沙哑,又特意压低后,听在长天耳中,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随即道:“我梦到先帝了。”

  对于这句话稍稍诧异后,谷梁竟是弯唇浅笑,“是不是梦到他说你不该回来?”

  长天原本迷茫的双眸霍然亮了,在暗淡的光线中尤为璀璨,欲开口时却被谷梁点了点脑门,嗔怪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忘了因这个事你离宫,还欠我十板子,是不是想还了?”

  “不是……”

  “不是什么?我说过此事不准再提,你还想着?”声音提高了一分后,不知所措的孩子偃旗息鼓了,梦中之事确实不可当真,长天也不待回话就闭上了眼睛,谷梁见她闭眼后也不再问话,往她身侧挪了挪,终是伸手揽住了她,手搭在她的脊背上。

  梦中惊醒,两人再无睡意,谷梁抬手拍了拍她,淡淡道:“你刚刚还想说什么?”

  “没事了,”长天低低应着,手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脖子,揉了揉,欲放下时,一双凉意的手伸过来,她怕冷,就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不乐意道:“冷……”

  刚刚被她说梦话吵醒,就单衣坐在外面很久,自是比不上躺在暖和被窝中的人,谷梁见她心有抵触,也不勉强,便收了回来,道:“梦里有人掐你脖子了?”

  噩梦就是几种,一猜即中,长天往被窝里缩了缩,又睁开眼睛,凝视着谷梁的表情,故意道:“对,他掐我。”

  他是谁,不言而喻。

  谷梁琉璃般的双眸定格在长天的脖子上,那里被她揉的有些发红,灯光下只见到了更为深沉的颜色,面上没有错愕,没有诧异,仅是一丝笑意,温和道:“想得太多了,你一贯如此,忘了这个梦。”

  轻言笑语,似是安慰不懂事的稚子,长天没有听到想象中的答案,加之谷梁的神情有些笑话她,就发现凡事涉及先帝,谷梁总会认为是她的错,是孩子般的笑话。她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只是往她身边蹭了蹭,呢喃道:“忘了,都忘了。”

  长天的情绪起伏太快,以至于谷梁有些措手不及,方才的桀骜不驯的孩子消失了,睡在她身旁的仍是乖顺的旬祁安!

  三月始,阿那丹逃回了边疆,国主在前朝老臣的支持下不得已复他王位,背后却是派人监视他,而阿那丹回国后却只休养,不谈国政。

  吴唯潜入边疆后,依靠着阿那丹的势力遍布撒网,搜索情报,传回大齐。

  只是谷梁收回情报中,夹带着一张画像,画的是番邦的一个贵公子,文弱书生,清秀俊雅,相貌很是熟悉,署名是阿那欣。吴唯连带着画中人的姓名都送了过来,拓跋翰,以及他在边疆上台比武、受伤的事情都写得清清楚楚。

  一般小事,吴唯不会花这般多的笔墨来叙述,谷梁将画像看了数遍,定在了那双明眸之上,眸中暗波生起,却又被心中那团悄然而至的怒火浇灭,抬手打翻了一旁的茶盏,清脆的声响惊动了殿外的方仪。

  谷梁一向喜怒不显于色,怒到失手打翻茶盏亦是从未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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