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他、他是我情郎_师叔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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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他、他是我情郎

  在望月苦恼之际,对面的黑衣青年面无表情,却一上手,就帮她解了穴道。望月捂着喉咙咳嗽两声,终于能说话了。

  望月的目光重新落到明阳身上,少部分余光,有看到山壁那边面色惨白的青年。

  她并没有多余的担忧,心想:反正杨清要跟我分道扬镳,我做什么,管他怎么想?爱怀疑就怀疑,爱不信任我就不信任我,我才不想管他怎么想我。我现在是在救他,他领不领情,我不关心!

  当即,少女对明阳微微一笑,一个持刀式,让青年皱起了川字眉。听少女笑道,“欺负老弱病残,算什么本事?不如让我来领教领教阁下的武功。”

  后面以杨清为首、云莹为次、阿瞳躲闪的老弱病残们:……

  明阳看着少女,慢慢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拿什么跟我讨教?”他之所以跟姑娘说这么多话,正是因为对方一身的秘密,还都跟魔教这边有关。杀人灭口的话,起码得了解对方的凭仗,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况且现今,他有什么可怕的呢?武功最高的杨清,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一到关键时候真气就闭塞,给自己增加了无数助力。而除杨清外,其他人更是无法威胁到他。面前的姑娘跟圣女太像了……让明阳又厌恶,又好奇。

  “我没有内功,可是有招式,说不定比你更熟练精妙。我们不如斗上一场,如果我的招式比你更加纯熟,远在你之上,你就放了我们这边的人,如何?”少女笑盈盈问。

  明阳愣一下,顿时觉得可笑,不知她哪来的厚脸皮,提出这般不要脸的条件:她会不会招式,自己很在意吗?她说比,他就要跟她比?不能用真气,只比招式?魔教三岁小孩都不会答应这么吃亏的买卖。

  他正要嗤声拒绝,见望月对他眨了眨眼,手抬起,做了一个手势――那是昔日他与圣女在一处时,每次圣女不耐烦时,要他停下来听她说,或者不想跟他解释要他直接听命,就是这个手势。

  一时间,好像回到当日。他还是木讷的少年,跟在圣女身后。她一声笑,一个手势,就能让他跪下。

  明阳目光惊疑地看着少女。

  再见她对他做个口型,有些调戏的意味,“小四儿,你应不应啊?”

  他应不应呢?

  明阳怔怔地看着她,眸子闪烁,中有火焰跳蹿。

  他亲手抱回圣女,亲手处理她的尸首,亲手埋她下葬。他亲眼看着她死。她死后,他就转身,去寻姚芙报仇。之后魔教混乱,他杀出总坛,一路追袭云门。

  圣女死了的。他亲眼看到的。

  可是现在,不,不只是现在,那天第一次挟持她时,明阳就已经有了这种荒唐的想法――这位言笑晏晏的少女,就是圣女大人。

  那晚挟持事件后,明阳没有立刻追杀过来,是因为他也去打听了望月的事情。得知她只是一个村姑,舅舅在魔教任职,却在魔教变乱后,早不知道死了还是活着。之后,这少女就一直跟着杨清了。对杨清的痴迷,圣女大人若是活过来,大概也就这样了。

  可是她不是死了吗?

  千思万绪,让明阳郑重其事,收了脸上的所有表情,“我应。”

  他自然应!

  他必然应!

  他当然要弄清楚,她到底是谁?!

  魔教的人士不知道火堂主怎么被那个小姑娘下了蛊,莫名其妙就要答应小姑娘的讨教。开玩笑,没有内功,只比招式,这有什么好比的?能比出什么来?堂主一贯心狠手辣,怎么现在突然心软了?

  左看右看,众魔教人士盯着少女:堂主不会铁树开花,看上这个姑娘了吧?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望月生得明艳,白衣翩翩,负手潇洒,冰清玉洁一样。

  白道人的装束。

  众人互相看看,叹口气,死心了:好像圣教的风水不太好呢。从教主到圣女再到堂主,一个个全都看上了白道人。

  果真是要跟白道相爱相杀吗?

  在魔教人忧心自家风水问题时,另一边,云莹一手搂着哭泣的阿瞳,一手扶着杨清,并担心地看着场中的望月。听望月要跟明阳讨教,云莹急了,“师叔,怎么办?杨姑娘根本不会武功啊,就算有些招式,可她一个村姑又知道多少?她定是为了给我们拖延时间……杨姑娘如此心善,我却帮不上忙,师叔……”

  她希冀的目光落在杨清身上,希望杨清说“我真气调息好了,一会儿可以助她一臂之力”或者“一会儿我趁他们不备去救人”之类的话。

  谁想杨清目光盯着前方被人圈出来的场子,若有所思半天,漫不经心道,“不必担心。单比招式,明阳不是她对手。”

  是啊,堂堂魔教圣女,就算武功不是魔教最好的,有原映星在一旁指导,她的见识也是魔教最好的。

  她能随手给出一份魔教心法来,想来下属们的招式,她都心中有数。

  杨清只是不愿意她跟明阳扯上关系而已。但望月落在明阳手里,杨清却并不担心她的安危――甚至,也许在明阳身边,比跟在他身边,望月更安全。

  想到此,心中有一声叹息,若有若无。

  有又一根针,刺了那么一下,陡然吃痛。

  天色昏暗,远有月色,近有魔教人手中的火把照明。青年站在火光处,定定地看着场中的少女。

  望月忽然回头,看到他,愣了一下,手上的刀松了下。他乌发雪衣,秀颀温润,看着她,安静地看着她。那一瞬,他身边明明有云莹陪着,望月却觉得他孤零零的,不言不语,眼中有些伤感的情xù。

  心脏停跳一下。

  望月愣住,却是再看时,青年的神情又那么平静。搞不清楚状况,那边明阳已经在跟她说话,她只能转身――

  一定是错觉!

  杨清已经跟她翻脸,万万不可能在乎她的。

  同时,云莹不解杨清的意思,却也没时间问了,因为场中,划开了道,那青年和少女,二人徒手,已经交上了手。

  众魔教人疑惑,这个姑娘这么信任他们啊?说比试后放人,她就相信了?也不需要凭证什么的?要知道,圣教人可是说反悔,就随时能翻脸不认人,小姑娘就这么自信?

  望月当然自信。

  她也不需要凭证,也不怕明阳翻脸无情。

  她要用自己的武功套数,向他说明,自己到底是谁。要让他看到,他到底在跟谁打斗。

  也许怪她自恋吧,但是望月真觉得――明阳好像很依赖自己啊?

  其实这场比试,在会武功的人眼里,根本没有可看性。不用真气,只走招式,说到底,就连白道中的“点到为止”都算不上,十足枯燥乏味。可是火堂主都答应了,众魔教人也只能干看着了。

  看着看着,他们眼睛就直了――咦,那个姑娘出的招,怎么和堂主的……好像是一套?

  咦,好像一套?又好像不是一套?

  杨清跟云莹解释,“是变招。”

  “……哦。”云莹茫然点头:完全想不明白杨姑娘怎么会变招。

  这是一套成熟的武功招式。

  明阳出上一招,望月就能用这套武功中克制他的下一招回复。为顾着望月,明阳出的招式很慢,也没有使出力,越打,越怕伤到她。望月的招式,看上去跟他出的不一样,实则是一样的。

  剑术上有一剑化万剑之说,用在别的武功上,也一样。乃是“一生万物”的套数。

  同样的一个招式,在望月手中,能有数十种不同的演化法。

  明阳学这套武功多年,这套武功,是圣女传给他的。别人看不出来的东西,他越是心中顿起惊涛骇浪。

  昔日,望月教他这门武功时,说道,“你也别觉得这门武功一般,真正掌握时,熟能生巧了,会发现我们魔门的大部分武功,你都能推演出来。因为我们的心法,基础是一样的,你完全能学会。”

  “但是这一共只有十招啊。”那时初入武学的明阳很疑惑。

  望月笑,当即拿过一旁的长刀,挑、刺、撩、掠、横,一个招式,在她手中变化许多。风声赫赫,少女眉目鲜亮,带动四面草木低伏,看得少年满是惊艳。

  “你看这一招,只说向上挑。却是挑几分,挑的力度,没有明确说明。这就需要你自己去想了,自己去把握了。不同情况下,这个挑,能变出很多路子。这些你有空可以问问教主,他天赋远比我高。我的武功,还是他教出来的呢。”

  “……我不敢。”

  “哈哈哈,你怕他再杀你?”少女被逗笑,拍了拍他的肩,“好吧。小四儿,你就来请教我吧。问我,我再问他,都一样的。”

  望月学的是刀法,她也不练明阳的武功。但是她那时候,觉得养一只狼崽子很有趣,慈母心泛滥,就手把手地想把明阳这个底子不错的少年领进武学大门。望月习武天赋只能说一般,若非原映星手把手教她,她也不会水平那么好。但是明阳,显然就不可能得到原映星那般看中了。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明阳请教望月,望月不懂了,再拿同样的问题问原映星。一来二去,明阳的武功和心法,圣女望月,恐怕比明阳自己还要熟悉。她不练,可身边有人跟她讲,她底子当然好。

  那时望月也曾可惜,多了一个中间人,对明阳的指导到底多了阻碍。如果明阳能直接向原映星讨教的话,武学肯定进步得更快。对此,明阳也无法――他实在怵那位教主。

  再后来,就这么一年年过去。

  原教主喜欢上了姚芙,跟圣女一天天离心。再没有跟圣女日日相随的时候了。

  圣女也喜欢上了云门的杨清,常夸杨清是武学天才,幻想什么时候能拿下杨清。再面对教主的时候,也是冷笑挑眉,时时挑衅了。

  几个堂主之间的罅隙越来越大,有合作的,有相斗的。暗藏鬼胎,让人心生厌烦。

  可是那都没有什么关系,明阳不在乎那些。外面的人自是相斗,他自是跟随圣女。她便是要去找杨清,要去白道,他也会跟随的。他日日最担心的,不过是她不要他而已。

  他去问过圣女,“我能一直跟着您吗?”

  圣女诧异,抿唇笑,“当然啊。”

  多么简单的要求。

  然而圣女死了。

  教主走了。

  圣教成了一盘散沙。

  带给明阳的温暖骤然而逝,四周所有的鲜明荡然无存。他身前空空,身后漆黑,四顾茫然,再找不到那个领着他前行的人了。

  他真是恨,真是恨……

  “火堂主,你输了。”

  噙着笑的声音,将明阳拉回现实。他看到对面轻笑的姑娘,她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手扣在他肩上,虽没有用力,却是实实地控住了明阳的身体。明阳沉下眉,脸上阴晴不定,低语,“幻术?”

  竟让他神思恍惚这么久,都没发觉。

  望月咳嗽一声,“哪里,一点小把戏,有催人入眠的效果。街头卖艺的人,也有会用的。”

  明阳看着她,久久不语。

  街头卖艺的人会不会用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有一个人会。

  木堂主丛黎。

  丛黎是苗疆人,会蛊术。各种毒虫,都在他手里捏着。明阳曾被圣女望月带过去,向丛黎讨教,为防止以后在江湖上遇到这种旁门左道的邪术,他们身为魔教,却中了招。临走时,明阳学了不少经验,圣女更是由丛黎手把手,教会了几个简单的蛊术。

  一桩桩,一件件。

  全部都指向一个答案。

  明阳向前,口上已经有“圣女”的称呼要起,更是向下跪去,被一直紧盯他动作的望月伸手虚托住,不让身后的人群看到。望月向他眨一眨眼,手抵在唇上,做一个“嘘”的口型。

  明阳的满心激动,就被堵住了。

  望月咳嗽一声,“既然你输了,就领着你的人走吧。”

  “呵,你这女娃娃,好大的口气!”

  “我们堂主怎么可能输给你?分明是让着你!”

  “堂主,需要我们动手吗?”

  明阳没说话,他身后的魔教弟子们却炸了,嚷嚷着,要让这个小姑娘吃点苦头。毕竟刚才,大家都看得哈欠连连,别的没看出来,起码能看出堂主就在让着这姑娘嘛。

  谁想他们叫嚷半天,而他们的堂主平声静气道,“走吧。”

  “……”众魔教弟子哑然。

  见火堂主一脸煞白,神思恍惚,一步三回头,一摇一晃地带头走了。众人一下子吃惊:堂主这、这……那小姑娘有那么漂亮么,就把堂主迷成这样?

  就见他们的堂主大人满脸的欲言又止,不停地回头看那个负着手的白衣少女。小姑娘乌发雪肤,还冲他们挥了挥手,气得一众人黑了脸,再看堂主……堂主更是晕晕然了。

  众人担忧:这得多没见过女人,多没见过世面,才会被迷成这样啊?不若回去,帮堂主找几个女人泻泻火?

  总之不管他们怎么想,火堂主一路沉闷,把他们拉了回去。而一提起那个姑娘,堂主更是把他们统统打发,说要自己行动。再说杨清这边,在望月的帮忙下,他终于可以松了那口撑着的气,晕了过去。

  倒让云莹手忙脚乱一阵。

  杨清再次醒来,还是在野外山上。旁边一堆篝火,食物香气扑面,守着他的,还是只有云莹。见到他醒来,云小姑娘忙端水给他。却被青年一把握住手腕,沙哑着声音问,“杨姑娘呢?”

  “师叔放心,我死命拦着,还没让杨姑娘走,”所以说,云莹真的很善解人意啊,她羞涩一笑,“我知道师叔你醒来,一定想见她的。所以一直在拖着她。好在杨姑娘脾气好,没有生我的气。”

  杨清心想:望月脾气好?她脾气可从来都不好。

  不过她还没有走,让他松口气。

  这口气松的莫名其妙,让杨清自己不觉自嘲。

  随即,云莹就忧心说道,“可我也快劝不住她了。她说师叔你一醒来,她就走了,她不想跟你照面。师叔你看?”

  问清楚望月现在在哪,杨清起身,“我去跟她说,你不必管了。”

  “嗯,”云莹的眉头仍不展,“还有师叔你的身子,也得当心了。另外路师姐到现在都没消息,也不知道怎样了。”

  麻烦的事情一堆堆,云莹第一次出门历练,连魔教火堂主这种身份的都碰到了,真可谓经历丰富离奇了。不过若她知道,自己一直跟声名狼藉的圣女望月同行,恐怕才更吃惊。

  杨清醒过来后,云莹就自去照应他们的晚膳了。他坐在原处打坐一会儿,恢fù了些真气,有了精神,才去寻望月。望月只是不过来看他,却并没有离开他们。云莹在忙着照顾他,望月就接管了阿瞳,带着阿瞳去溪边捉鱼了。

  走了不到一刻,杨清站在半人高的灌木后,看到了暮色深深重,白衣少女与粗布女童并肩坐在一起,溪流在她们脚下流淌。两人在低声说话,从杨清的方向,看到少女很是耐心和气,眉眼弯弯,精神很是不错。

  她扮起正道弟子,倒是像的很。

  杨清心想,她对小孩子,居然会很有耐心。以前住张伯家的时候,可并没有见到望月对阿瞳上过心。一直是杨清陪阿瞳说话,望月只看杨清,不看别的。

  他是多么不了解啊。

  杨清心中微涩,思索一会儿,先是走开了。

  望月仍和阿瞳坐在溪边。她懒散而坐,阿瞳则照她的说法,双手伸到冰凉的水里捞鱼。

  阿瞳抱怨,“杨姐姐,你就坐一边,不帮帮我吗?”

  “我帮你了啊。我告sù你捞鱼的技巧了嘛。”

  “……这也算帮忙啊?!云姐姐让你照顾我的!”

  “大言不惭,我一个弱女子,怎么照顾你?没听说过出门在外,要学会照顾姑娘家吗?”

  “……可我也是女的啊。”

  “你才多大,算不上姑娘。该被照顾的,只有我一个人。快捞鱼!没有鱼吃,我就揍你啊。”

  “……”

  好奇葩的逻辑,偏偏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听到旁边一声轻笑声,低凉,清润,望月身子酥麻了半天。

  这声音……

  她一扭头,一金绿色的小虫飞向她眼中,望月不由“啊”一声。

  她看到杨清的面孔。

  “你……”她才吐出一个字,又一只金色的虫子扑着翅膀,飞了出来。一瞬间明亮,一瞬间消失。

  望月看到,那虫子是从他袖中飞出的。

  “扬……”她再次要张口。

  数十个金色虫子飞向她,萤火微光,扑面而来,金光点点,绚烂美好。

  “萤火虫!”阿瞳惊喜道。

  下一刻,青年展开袖子,成千上万的萤火虫,从他袖中飞了出来,面向少女望月,可面向女孩阿瞳。金色细微的光点,包围着他们,一波又一波,在溪边小风中,飞入他们的眼底。

  光辉漫漫,数以千万,在一片幽黑中,在暖暖金光中,望月看向杨清。

  他的周身,也被点微萤火虫照耀。

  发着光。

  发着柔和的光。

  惊艳得无以复加。

  他温温和和,看着望月,“去玩吧。”

  望月都忘了跟他的别扭:“啊?”玩什么?

  杨清:“说的不是你。”

  “……谢谢杨哥哥!”一旁的阿瞳终于反应过来,欢呼了一声,就追着萤火虫跑了。

  那群萤火虫,从杨清袖间飞出,包围着他们,在一阵风中,又向天边飞去,形成一道金色银河。小小的阿瞳,就追着那银河走了。

  望月视线,不由跟着萤火虫。

  杨清在她旁边道,“对不起,那天我不该那样说你。”

  “……”他道歉的这么快,让她一点快感都没有,半天,她才“哼”一声,转开了脸。

  杨清心笑,也就是路萱萱现在无碍,他才能重新跟望月说上话。要是路萱萱当着他的面出事,他真没办法……不过他自是不会触望月的眉头,也不再提那事。只顺着她的目光看那萤火虫,“阿瞳带火堂主找到了我们,虽是因她爷爷被胁迫,到底算背叛了我们。云莹不在意,没想到你也不在意。”

  望月:“……”

  她其实不想跟杨清说话,她还想斩钉截铁地跟杨清发火。但是他温温柔柔的,声音玉石一样好听,脸也那么好看,她回头看他一眼,就不生气了。

  ……再说,她本来也心虚。

  不管是对路萱萱的事,还是对明阳的事。

  她急于走,除了跟杨清吵架外,还怕杨清醒来,问她和明阳的事。那简直是另一桩更严zhòng的争吵!可是,杨清居然没问哎。问的,居然是无关紧要的阿瞳的事。

  杨清五感太强,能听到,少女轻轻地松了口气。

  他低头忍笑。

  望月说,“我其实对背叛,没有太大感觉。大概是我经历的太多了吧。再说,阿瞳,让我想到小时候的我。她跟那时候的我,可真像。”

  “小时候的你?”杨清善于抓住重点,“善良,无邪,干净?”

  “……对啊,”望月迟疑着组织语言,“那时候,我舅舅比较忙,不在家,顾不上我,把我托付给别人照顾……那家人,却对我一点都不好。把我和另一个小孩子关在一起,天天呆在一团黑暗中。像软禁一样。非打即骂,各种羞辱。还要跟一群孩子抢饭,稍微犹豫下,就是饿几天的命。一开始我就跟现在的阿瞳一样,什么都不懂,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就像阿瞳被明阳胁迫一样,我也被胁迫做很多我不愿意的事……”

  她的话,听在杨清耳中,翻译过来的,就是――

  我小时候,魔教出了意外,把我关了起来。虽然我有圣女的头号在,但没人在意。抚养我的父母或长辈,死了或者走了,只能把我一个人留下。我在那里过得并不好,受尽各种委屈。我也善良过,也无邪过,在我满手染上鲜血前,我也挣扎过。但是魔教那样的地方,我软弱一点,就活不下来了。谁又不想活下去呢?我日日想要出去,想要出人头地,想要站在最高处。

  杨清沉默着,听望月磕磕绊绊,跟他说一些她小时候的事。很多事,望月怕他察觉她的身份,说的很含糊。杨清却能自动翻译过来,想着她在魔教,曾经受过什么样的苦――

  望月出生,便是在魔教。

  她自出生,就有圣女的名号。日后,也是辅佐教主的。无例外,她与教主青梅竹马长大,两人也是有婚约的。

  映星望月。

  那时她与原映星出生,从一开始,名字就注定了他们的纠缠。

  却是出了意外。

  老教主走了,新的教主篡位,望月与原映星尚在襁褓时,就被关了起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在一片暗无天日中,与一群孩子们抢食,努力地想活下去。

  那时真正称得上相依为命。所有孩子都欺负他们,魔教中长大的孩子,就没有天真善良的。

  弱肉强食,家常便饭。再加上那时教主时不时给望月和原映星加餐,若非原映星护着她,她早就死了。

  那样的日子,长达十几年。

  孩子一天天长大,心性一天天成熟。明白的越多,便越是想爬的高。

  原映星想拿回曾经属于他的教主之位,望月自然是跟她站一起的。他性格阴晴不定,天赋又高,有这么个人护着,前路虽是泥泞,却到底走了下去。

  虽然日后两人情谊产生裂痕,近乎割袍断义的地步。但少年时的相依为命,望月却是一直记得的。

  原映星少年时护她,帮她,拉着她。他保护她不挨打,抢食两人一起分,他还教她学武,手把手地教。

  在黑屋子里,拉着她的手,摸索着教她。她天赋没有他好,没有他那般举一反三的能力,她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看一眼别人的招式,就能推演出心法来。可正是他的帮助,望月才能快速成长起来。

  就冲原映星少年时待她的好,即使日后,他因为姚芙,数次与她冲撞,又是独孤一掷,又是叛教。望月也不会怪他。

  他们只会越走越远,但望月永远恨不起他的。

  溪水边,听着少女寥寥说起少时的事情,杨清面有异色:他听了出来,在望月少时的黑暗生涯中,似乎有一个人一直陪着她?

  虽然她没细说,但杨清确实能听出来。

  那个人……是原映星吧?

  杨清垂下了眼,静静听着。

  听望月托着腮帮叹息,“这个月底,就是我的生辰呢。以前每年生辰,还有人送我礼物,现在却没有了。人一长大,果然好麻烦。”

  她边说,眼睛边往旁边瞥。

  一眼又一眼的。

  杨清“……”了一下,笑问,“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望月几乎忍不住说“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我无所谓啊”,但她控zhì住了,咳一声,认真道,“五月十五。”

  杨清点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望月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下文。不由忐忑:他有没有听懂她的暗示啊?

  “杨清,我们算和好了吗?”望月疑惑问。

  杨清想了下,道,“有许多地方,我做的不够好,没有顾忌到你,是我的错。我们以后找时间,可以讨论下。现在,我不太想说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望月始终对他心中有埋怨,当然她有不对的地方,但望月脸皮厚,素来觉得自己最对。杨清脾气好,他一认错,她就巴不得把错都推给他,让他一个人去烦恼好了。而望月自己则恼道,“总之你就是不信任我罢了。”

  “并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提火堂主的事?”少女追问,“你那时拦着我,不让我见我火堂主,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就是不相信我,觉得我这般心狠手辣,遇到火堂主,肯定里应外合,把你和云莹都留下来,杀了你们。你肯定这样想,才死活不让我见人!”

  杨清窒一下,半晌后,说,“你这样想?”

  “嗯!”

  他眼睫颤了颤,好一会儿,幽黑的眸子抬起,才说,“为什么不想,我是觉得你更适合跟他在一起,怕你就此离开,跟他走了呢?”

  “……!”望月眼瞳瞠大,呆呆看着他秀雅的面容。

  他他他他是在跟自己告白吗?!

  杨清见她反应这样有趣,轻笑一声,伸手拂开沾到她唇角的发丝,温声,“你好好想一想。”

  起身走了。

  好好想一想?

  望月疑惑:她要好好想一想什么?

  心跳难以克制,美人却越走越远,少女眼巴巴望着,心痒难以自控。那被她强行压下去几天的酥-软,再次跳了出来,烧得她全身颤抖,眸子湿润,咬住下唇。

  杨清没走几步,后面传来少女的声音,“杨清,你站住――”

  他还没有站稳,一个温热的身体,就从后扑上来,从后搂住了他的腰。

  杨清身子僵了一僵,无奈。

  少女声音甜甜的,“杨清,尊贵的你,能让我抱一抱吗?”

  “……”青年一声笑,拿开她的手,一本正经,“尊贵的我不能让你抱一抱。”

  “……”望月无语,手被他从腰上拿开。

  他转过了身,看向她。

  杨清一笑,唇边酒窝就露出来了,眼睛里藏着星星,好看极了。他说,“但我可以抱抱你啊。”

  望月扑入他怀里,被他接个满怀。

  满满的欣喜,粉红色包围,难以描述那种美妙的感觉。

  杨清向她走了一步!他很含蓄地接受她的追慕了!虽然没表示他也喜欢她,可他开了口,两人关系突飞猛进了好么!

  接下来一整天,望月都沉浸在这种醉醺醺的欢喜中。时而一个人抱着腮帮傻乐。杨清几次要跟她说话,都被她无视了过去。

  杨清:……姑娘你有时间开心,能关注一下让你开心的对象我吗?

  阿瞳问云莹,“她疯了吗?”

  云莹:“……”

  云莹觉得,自己被师叔和杨姑娘之间的粉红色,给闪的眼睛都快瞎了。心中暗下决定,赶紧找到路师姐的线索,赶紧离开,不能妨碍那两人!

  却是望月的欣喜没撑多长时间。

  当晚野营,望月主动说去打水,她才蹲在水边一会儿,感觉到四周过静。警惕一回头,看到黑衣青年沉默地站在她身后。

  望月:“……小四儿,你吓死我了。”

  明阳说,“真的是您啊。”

  望月点头,正要继续说话,明阳忽拉住她,将她护到身后,警惕地看前方。望月看去,见到白衣青年。

  青年目光温润地看着他们。

  望月:“……”

  明阳:“……”

  杨清平静道,“我出来看看,你怎么跟火堂主在一起呢?”

  望月:“……”得想个借口。

  杨清轻笑道,“该不会火堂主就是你那位好了不起的舅舅吧?”

  “……!”灵光一闪。

  对啊,舅舅!

  她都忘了她还杜撰了个神通广大的舅舅呢!

  杨清真是好人!

  怕她找不出借口,把借口都送给她了呢!

  望月正要开口应下,对上杨清似笑非笑的眼神,顿住――几日相处,她也算对杨清的蔫坏有点了解了。他要是真送她借口,不会是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像在等着她出丑一样。

  啊……是了,若是她的舅舅,怎么能一开始跟她喊打喊杀的……

  望月回头,看眼一脸沉默、实则茫然的明阳。郑重其事地把人拉过来,介绍给杨清,“杨清,其实,这位是……是我的情郎。”

  杨清眸子一跳:“……”

  万万没想到她想了半天,给出这么个答案来。

  让他眼底的笑都有些僵了。

  虽然望月立即讨好补充,“我以前的情郎!以前的!”

  杨清:“……”

  他想:我该说点什么呢?

  正常的人,这种时候,是该生气,还是嫉妒,还是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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