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七日_江山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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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七日

  谷梁静静地等着下言,可长天又无接着说下去的意思,说了一半又顿住,最是折磨人,她眯了眯眼,眸中带出些许凶煞之气,语气仍是淡淡道:“张信杰没派人保护你?”

  “他是保护,还是监视我,他的人反而让我不自在。”话出口,又觉不妥,往谷梁一旁了挤了挤,接道:“三年任期即将满了,我看他只适合做父母官,要不让他在冀州再待三年,戾气太重。”

  “朕将他贬走之时,你颇有微言,现在朕打算让他回来了,你怎地又要继续放逐,你总喜欢与朕对着来。”

  “我不过就事论事,保不齐……”差点咬了舌头,长天半道上又改了话,道:“保不齐你生气了,又得训我。”

  谷梁见她抿起嘴唇,半道又改话了,便冷道:“那朕就是随心而为。”

  愈说愈不对劲,长天先停了,不满道:“我进来之前,谁又惹您生气了,你说话都带着火气,再说下去,我又替谁背了黑锅,我累了才早些回来的,可您又像训您的朝臣一样训我。”

  谷梁先前怕她在外受伤不说,可眼下又有些释然了,忍不住逗道:“保不齐什么,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长天明知谷梁故意这样问,还是忍不住答道:“我这不是怕龙颜大怒,您又得揍我。”话音方落,她又忍不住身体前倾,埋在谷梁怀中,手臂绕着她的腰际,黏黏糊糊的语气:“京中无要事,您也不要总待在这里,怪憋闷,不如您去看看祖母,可好?”

  谷梁感受到了长天身上陌生的脆弱感,又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叹了叹气,道:“你刚回来就觉得闷了?”

  “我不闷,就是过年了,总感觉您心中有事,看什么都缺了兴趣,才有这一说。”

  谷梁眉眼舒展,听了这话,心里很是舒服,怪笑道;“过年罢了,有何稀奇,年年如此,毫无兴趣,我又不是你们年轻人爱玩。不过,既然你提及了,明日去老宅,到时你也去吧。”

  长天笑了,又摇首,歪着身子靠在她的肩膀上,眨眨眼,委婉道:“我就不去了,明日我去北苑,我伤还未好全,趁着未开朝,我正好休息几日。”

  提到了伤,担心过甚,谷梁也未可多想,只是将她身子拉坐了起来,蹙眉忧道;“伤哪儿了?严重吗?”

  正题来了,长天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谎言在腹中打着草稿,忙回道:“没事了,手臂上不小心被划到了,伤口结痂了,不用担心的。”

  百里长天的性子一直习惯报喜不报忧,谷梁瞧着她的神色不如往常,多了些苍白之色,拉着她起身去了寝宫,命人去请太医。

  皇帝请人,太医来得很快。来得是太医院医正,这些年太医大多为着朝廷官员或其家眷而治病,后宫无人,帝王又是习武之人,身体强于一般人,除了上次重伤外,几无火急火燎的请过太医。

  医正原以为谷梁旧伤未养好,又复发了,得了圣旨就匆忙赶来了。

  可到了华清宫,才知受伤的是百里长天。心稍稍安定了些许,毕竟,在大局上,公主有恙比不得帝王。

  诊脉后,医正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斟酌着词语该如何回话。

  长天见他不说话,便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说些好的,别乱说话,危言耸听。

  可医正依旧摸着自己半截花白胡须,对眼前病人的示意丝毫未有反应。

  这般迂腐的老大夫,不如医女反应敏捷,长天不甘心地瞪了几眼,意外收到了谷梁警视的眼神,仿佛心事一眼被洞穿了,心虚地看向它处。

  医正思考完后,又不忘摸了一把胡须,浑浊的眼睛渐渐明亮,定定道:“殿下脉象虚了些,许是伤后未得到妥善处理,又没有休息好,臣开些滋补的药,喝上几副,再养上几日即可。”

  唠唠叨叨地一番话,长天没听进去几句,谷梁倒是难得耐着性子听了进去,医正见她这样认真,顿时大感精神,面上精神烁烁,又不忘郑重嘱咐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离去,若不是家中有事耽搁,只怕还会说上半个时辰。

  医正走了,谷梁又不放心太医院的人,让方仪亲自去取药,再回来煎熬。

  长天总觉得心中发虚,又不敢抬眼去瞧谷梁,靠在软榻上,胡乱地摸了一杯茶便想饮,半路上被谷梁截住,怪她:“冷热都分不清了,在外就这般照顾自己?青鸾也由着你胡来?你身边人也该换一换了。”

  她的过错,牵连无辜之人,总不是她的本意,长天想了想,急忙解释道:“出门在外,总不如家中方便,再者那个太医胡诌也不一定,您就这般相信吗?青鸾她们都是听我吩咐,您怪错人了。”

  谷梁不知为何,也是不语,只是望着她,面对清澈带着薄怒和些许疑问的双眸,长天胆怯了,扯过身上的被衾虚盖过头顶,眼不见为净。

  不过须臾,被子就掀了,她坐起来,耐不过谷梁的性子,先妥协,扯扯她的衣袖,“我知道您担心,所以才不敢告诉你,您这般紧张,我下次也不敢再说了。”

  “瞒不住了才想着告诉我,你还指望下次?下次不准再离开帝京,”谷梁拽回自己衣袖,眸底闪过一抹冷色,起身就想往外走。

  “没您吩咐,我哪儿都不去,成吗?”长天从软榻上走下来,拦住了谷梁,总归是自己的错,也不能让她生气离开,见她依旧脸色不善,便讷讷道:“您若不想见到我,我回云霄阁,这是您的寝殿,您要去哪儿?”

  好似是说;这是你家,再生气也不该离开家!

  谷梁气之凝结,回头看了一眼,当真是自己的寝殿,回到软榻上兀自坐着,也不搭理一旁站着的人。

  长天颇为自觉,站了会儿,腿脚酸麻,瞅着谷梁一旁空出的位置,便抬脚走去坐了上去,往常一样慵懒般靠在她的身上,后者直接推开了她,眉眼一蹙,带了几分冷艳之色,叱道:“回你云霄阁,朕嫌热。”

  长天弱弱的回了一句,“我不热,殿内起了炭火,要不让她们熄灭?”

  答非所问,谷梁定了定心神,又见她怯弱的神情,心中软了些许,抬手又将人拉近了,淡淡道:“外衣脱了。”

  长天霍然站起来,眸中暗暗惊惧,手上却不为所动。

  谷梁尤为愕然,无奈道:“我看看你手臂上的伤,太医不方便,那你总不能也不我瞧。”

  话不说全,意思差之十万八千里。

  因祸得福,长天顺势推了云霄阁所有的拜帖,谷梁也未反对,众人都深以为她从太庙归来后,身体大不如前,去了行宫修养,未有效果,除夕夜都病得无法参加,甚有谣言传出她的病已药石无灵了。

  阿久听到后,砸了几只杯盏,才淡了些许火气。

  百里长天却是靠坐在窗户下,看着外间花红扶蔬,幼鸟啾啾,雌鸟搭巢,心中颇有感触。可眼前的事情愈发棘手,本打算初三那日,支开谷梁,命人去杀了旬世沅。可谷梁知道她身上还有伤后,便取消了去老宅的行程,也压着她不许出门。

  北苑阿那丹还是妥协了,她向谷梁要了吴唯,佯装边疆人劫走了阿那丹,正值新年伊始,百官俱都家中,对此事都不甚了解,只知边疆质子被劫,不知是百里长天的计策。

  为了让事情更加顺理成章,帝王派遣禁卫军去追,各个关卡都派人去查。

  只是天牢内的情形怕是比长天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原以为在她吃食中下毒即可,可是天牢内的把持太过厉害,重重关卡不说,谷梁对她的饮食也有过关照,下毒不容易。

  青鸾几乎将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了,可结局不尽人意。

  长天看着鸟儿发呆,上元节已过,半月亦是都过去了,还是无法下手。窗外阿久带着小白再玩耍,小白较之琼玖,活波了些许,更加待不住,也只有阿久肯跟在它身后走上一个时辰,其他宫人看着上窜小跳的白貂就头疼。

  或许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貂儿,谷梁信上窜下跳不安分,小白亦是如此。

  小白从窗外直接跳进了长天的软榻上,阿久看着心惊胆战,小白却乐得踢踢爪子,摇摇脖子,屁颠屁颠地钻进长天的怀中。

  长天本就心烦,看到小白,愈发不耐,顺手就给扔了进去,恰好阿久站在窗外,反射性地接住了小白,吓得她直拍胸脯,不忘叮嘱白貂:“让你别乱跑,殿下心情不好,不能打扰。”

  青鸾进来奉茶,长天凝视白玉茶盏很久,又望向青鸾,“不如我亲自进天牢,你说如何?”

  青鸾许是对她这‘不怕死’的行为并无好感,面上浮现生冷之意,佯装惋惜道:“陛下若是知道了,你能扛得住雷霆之怒,还是说你不怕陛下又传杖。”

  心是好的,意不太好,长天一口茶水刚入口,闻及‘传杖’二字,茶水差点喷出来,放下茶盏后,自顾自取了帕子,拭净了嘴角的茶渍,假笑道:“要不你去,拿着我的令牌进去,也无人敢拦。”

  青鸾脸色更冷,眉梢挑了挑,百里长天设了埋伏让她跳,她已经在边缘绕了一圈了,果断撤脚,“你去,陛下最多罚你一顿,我们去了,只怕命都没了。”

  “那倒也是,”长天竟不自觉地附和她的话,起身整理了衣裳,也留下了青鸾,取了自己的令牌,本想改换一身宫女的衣裳,可又怕牵连别人,只好穿了自己的衣服,带了几个人去了天牢。

  青鸾本想劝几句,可看她一副坚决的模样,劝怕是劝不过来了,只好由着她去。

  天牢最深处就是水牢,污水脏乱,腥臭难闻。天色本就不好,进了最深处,便得寻灯笼引路了。

  旬世沅早就从水中出来了,依旧处在水牢中,躺在杂乱的稻草上,看到站在铁栅栏外衣鲜亮丽的百里长天,眸色阴寒,脖上的青筋狠狠地跳动,若无身上的手链脚镣,只怕早已扑向了百里长天。

  长天进了牢门,空气中飘荡的霉味让她受不了,在里面慢慢踱了一圈,才用悲悯的目光看向一身破衣烂衫的旬世沅,缓缓笑道:“你也算是两国公主,竟落到了这种地步,果然爱情真是一味毒物,让人万劫不复,不知先帝泉下有知,可曾后悔将你从边疆带回来,差点颠覆了他的国家。”

  “旬祁安……”旬世沅脸色发白,两边牙龈咬得发酸,可又抵消不了她的丝毫恨意,愤恨道:“你不过一时得意,谷梁悠之不敢杀我,所以她只能折磨我。”

  长天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见旬世沅并未反驳,便知自己查的都是事实。

  唇角浮起的冷笑破了这般的违和,俏丽的容颜下吐出的话却是让人心惊,“她不杀你,是他的事情,可现在要杀你的是我,到了下面看到了先帝,也转告一声,杀了你旬世沅的是我,是我旬祁安,午夜梦回之际,要寻仇就来找我,不要去干扰不相干的人。”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又往前走了几步,眸色深沉,如死水般毫无波澜,幽幽一笑,静静道:“若他找了不相干的人,我可以偷偷的掘了他的坟墓,说到做到。”

  “你敢……”旬世沅听着这些刺如心肺的话,胸口不住地起伏,呼吸急促。

  “你说哪个不敢,不敢杀你,还是不敢干第二件事,不如让我一一做来吧,”百里长天的语调平而缓慢,又似在与人闲话家常,只是身后出现两个人,死死按住了躁动的旬世沅。

  百里长天接过宫人手中的酒杯,一步一步走想旬世沅,步子走的很慢,似是在故意煎熬着旬世沅的内心,等看够了,才捏起旬她的下颚,将酒灌了进去。

  再是挣扎,再是不情愿,还是喝了酒。两人桎梏她的人,松了手,她忍不住伏在地上干呕,可惜酒早已入腹。

  长天临走前不忘好心提醒她,”放心,现在还不会,这个□□只会慢慢折磨你,七日后才会毒发身亡,好好享受这最后七日的时间吧,没人会来打扰你,若是忍不住毒发的痛苦,自尽了可就是你的悲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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