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驿馆_江山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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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驿馆

  春雨不同于夏雨般来的急速,绵绵细雨后便是倾盆大雨,清风化为狂风而至,黑幕中茫茫一色,惊雷闪过犹如一颗明珠点缀在苍穹之上。

  客栈的窗户犹如断线的风筝般被风吹得左右摇摆,哐嚓作响,雨水透过虚开的窗户斜斜吹进了厢房,打湿了地板,吹灭微亮的烛火。

  晚睡之人,忙下榻去关上窗户,雨势太大,屋内又无照明之物,仅仅靠在偶尔略过的闪电来摸清方向,雨势急骤,只是一靠近打湿了身上单薄的衣服。

  关上了窗户,只是烛台被打湿了,无法照明,其他人应该都睡下了,明日又要赶路,百里长天不想耽误他们休息,只好自己摸了衣裳去找店家再要盏烛台。

  打开了门,才发现客栈早已灯火通明,许多客人同样地出门找店家要物什,或是棉被或是热水或是烛火,刚走几步路,隔壁的门也打开了,青鸾走出来,看到长天,微微松口气。

  她笑道:“你出门还是吩咐人比较好,晚上不安全。”

  长天见她大惊小怪模样,亦是不在意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你何须这般紧张。”

  青鸾上前一步,走到她身旁,道:“你若是三岁孩子,我还不会这么紧张,你的身份太过敏感了,跟着那位都比跟着你轻松。”

  “为何?那位你们应该更加紧张才是。”

  青鸾见她一路茫然,不像是装的,便解释道:“那位武功卓越,一般人不是她的对手,至少行刺会自保,不像您……”

  明知后面不是好话,长天犹不自觉,追问她:“我怎么了?”

  走廊都是人,青鸾警惕般地朝四周看了几眼,又将视线转回到长天身上,似笑非笑道:“来一个半大孩子,你可能都敌不过。”

  长天眉睫微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色幽幽,沉寂了须臾,森森道:“青鸾,不知道有时候说实话会得罪人吗?”

  青鸾再是耿直,也知接下来不该接这个话题,笑了一笑,指着走廊尽头的一人,转移视线道:“又看到江善了。”

  “你的相好?这么在意她,”长天没好气的反问她,走廊内都夹杂着些许凉风,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想着烛火一事,正好下楼走走,照这般大的雨势,明日必定会在此地逗留一日。

  青鸾步步跟着她,一道下了楼,楼梯上尽是雨水,踩在上面难免有些湿滑,楼梯下正好有一男一女从下面走上来,似是夫妻,男子低头扶着女子,叮嘱她注意脚下,又怪她不该出来。

  绵绵情意,化作了家常细语。长天有些失神,怔怔地站在了原地,男子嗓音低沉,有些熟悉,她的目光闪动,艰难地咽了咽口中的唾沫,耳畔人来人往的嘈杂声渐渐淡去,似是未闻,男子从她身旁走过,仍是低着头,宽大的锦袍掩盖住了他扶着女子的一双手。

  长天站在楼梯上,眸中涌上淡淡雾水,缓缓转身,张了张嘴,似是说话,却未曾说话,直到夫妻二人快要消失之时,她才迫不及待唤道:“谷梁渊……”

  男子身影在灯火下晃动了一下,女子却是不由掉转头,循着声音望向楼梯上的少女,心脏几乎跳停,讷讷道:“殿下……您……”

  女子正是方才青鸾口中的江善,她握紧了身旁男子的手臂,轻轻推了推他,悄声道:“渊哥,殿下唤你。”

  楼梯上不过十几步台阶,楼上的人缓步而下,堂内的踱步而上,三人并未引起太多的注意,只是三人间流通的空气凝重得快要令人窒息,男子终究耐不过江善的催促而徐徐转身,放开了紧握的双手,深沉如古井的双眸尤为耀眼,一如他这么年来活的这般让人羡艳。

  脸色不知是灯火所致,还是情绪所为,苍白如雪,谷梁渊修长的身形又回到了长天的眼中,只是身旁的人尤为碍眼,不用说,她便明白是何故,欢喜的气息已经消失殆尽了,脑中陡然忆起秋水忐忑的问话:长天,如果你喜欢的人娶别人,你会难过吗?

  模模糊糊的声音在耳畔愈发清晰,似与雷声相媲钻进了耳膜之中,为何去江南,她忽而明白了,不过就是因为眼前人罢了。

  她站直了身子,颀长的身影透着一股清灵,眸色坚稳,慢慢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一步一步踏上了,只是眼前的情景印射在眼中,如刀绞一般,她淡淡道:“谷梁将军,活着回来便是喜事,我回去定当备份礼物送往府上。”

  目光定定地落在了江善身上,察觉她的手犹搭在谷梁渊的臂膀之上,长天弯了弯唇,眸色欣然,浅笑改口道:“应该是两份才是,我如今急着去江南,若赶不上你的婚礼,别见怪。”

  “长天,我……”谷梁渊苍白的唇间吐出三个字,的声音异常沙哑,与之方才在楼梯下的温声极是违和,终究抬眸看着眼前素衣少女,明眸善睐,言笑晏晏,虽无锦绣华服、金钗步摇,亦可让人不忍移目。

  江善神色略显迷惑,怔忡地看着二人,想开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身旁谷梁渊的反应太过异常。

  长天歪着头瞧着江善握着谷梁渊手臂的五指,叹道:“谷梁将军,百里长天已是过去了,你还是随着舅父唤我一声殿下,这样符合宫规。”

  不待谷梁渊说话,她又回首看向同样诧异的青鸾,吩咐道:“去问店家要盏烛台,送进我的屋里,我先回去了。”

  长天走得很快,几息的时间就走回了房间,青鸾的眼中诧异后便是愤愤不平的怒意,照着百里长天的吩咐去要烛台,没再与二人多说一句话。

  江善似是明白些什么,脸色白的吓人,指尖也微微发颤,看着谷梁渊的眼神都有些许惧意,“殿下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谷梁渊想而未想便拒绝,拉着江善往屋内走去,一面道:“你想多了,再过几日就到帝京了,不用再担心受怕了。”

  夜间风雨未歇,雷鸣渐停。

  次日,雨势依旧,窗外雨点飞溅,沾湿了窗旁人长裙上的衣摆,指尖在窗台上敲了敲,潮湿的木头发出了闷哼的声响,羽睫亦是沾上了雾濛的雨汽,她回身将窗户关上,看着桌上的地图,道:“堤坝如何修缮,还是要问过工部的人,这是我画的构造图,让他们再精确下,免得再出事。”

  青鸾收了地图,转身想走,顿住脚步,想从她的神色上看出些什么,可长天的神情很是平常,不喜不悲。

  心里默默叹息后,又听到她吩咐:“青鸾,换间客栈。”

  青鸾有些为难,道:“这……大雨之际,客栈怕是不好找。”

  长天神色微微一动,随即又是一笑,“那派人去驿馆看看,可有房间。”

  虽是淡笑,但话中意思坚决,容不得人反抗,青鸾只好出去吩咐人去找客栈。春雨绵绵无期,不知何时会停,小镇又是来往要地,行人也多,昨夜又是大雨,再寻客栈亦是寻不到了空出的房间了。

  思来想去,只有驿馆了,客栈再如何爆满,驿馆总是空阔无人的。

  就算磅礴大雨,也是无法阻挡长天离开客栈的心意,一行人冒着大雨上了马车,辗转去了驿馆。

  驿馆的房间都是分了等次,长天等人自是选的是最好的,吩咐人烧了热水,这里比起客栈自是好了很多,至少热水很多。

  雨水在暮色四合时停了,外间水汽湿润,屋檐上的雨水是不是下落,长天将所有的窗户都合上了,关得掩实,自己躺上了床。外面的守卫自是有青鸾去安排,她也乐得轻松,脑子不停地转了一日一夜,精神有些不济,脑中里的杂念依旧存在,缩进了被中,有些昏昏欲睡。

  脑子里迷迷糊糊,时而是堤坝的工程图案,时而是谷梁渊的相貌,辗转反侧,似睡又未入睡,嘴唇紧紧抿着,半夜间时而嘈杂,实在睡不下去,便翻坐起来,屋外吵得很,她披衣而起。

  端起烛台,刚走到门边上,便发现门前的灯笼已经不知何时掉落了,落在地上燃烧起来,烧干了附近地面上的水渍,再抬眸屋外亦是刀光剑影。这不是第一次了,她亦是有了心理准备,寂静的夜晚,刀剑碰撞的尖锐响声被无限放大。

  暗夜里飘荡着浓厚的血腥味,她捂住了鼻尖,想往后退几步,可遽然发现黑衣人持刀闯入了廊下,如地狱走出来的修罗恶煞般,她将手中烛台砸向了他,迅速关上了屋门。

  静谧的屋中,她仿佛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黑衣人并未走近来,她还未得及诧异,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她便快速地去推门,可门竟然被锁了,如此迅速,火势在顷刻间便蹿了屋顶,烟味令人窒息,她茫然地往后退去。

  屋内犹如蒸笼般灼热,她翻找着屋内的水源,可仅仅一壶茶,杯水车薪,无望之下全身的血液似被结成了寒冰,死亡的寒栗布满每一寸肌肤。今夜的刺杀明显是有备而来,她身边的守卫不在少数,驿馆亦是有人把守,暗卫更是在暗中保护,她想不出何人有这么大的能力……

  无暇再去想,火势愈发演烈,焚烧着顶梁柱,一根柱子砸在她的脚下,她惊叫着往一旁躲去,烟味太浓厚,她蹲在地上喘息着,门不知怎地打开了,她忙站起身,一身是血的青鸾冲了进来,抓上她就冲出去,急切道:“快走,这里都是刺客。”

  二人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黑衣人又是蜂窝而上,青鸾自顾不暇,只好将人往后退了退。

  今日的黑夜异常沉闷,驿馆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波及到了两旁的民居,开始有百姓冲出来救火,人声繁杂,好在雨天刚过,水源较多,民居火势大多灭了,但驿馆烧得只剩下屋架了。

  驿馆被烧,扑灭大火已是清晨的事了,里面被烧死的人很多,点清了伤亡数字,汇集成册上报朝廷,只是昨日未搞清昨日入住的人倒是是哪地官员,衙役又不敢虚报姓名,只好在现场徘徊取证。

  天晴了,来往的行人便都按照路程出发了,客栈外有几辆青色马车,谷梁渊从客栈内走出来,瞧见了坐在马车帘外的两腿晃悠的谷梁信,依旧是放诞不羁的模样。

  他并未如往常斥责他,兄弟二人的目光交汇,那一瞬间他看到不是久别之后的欣喜,而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漠然,他顿了顿,谷梁信已经走上来了,笑道:“大哥,父亲让我来接你回去。”

  谷梁渊点头,回首凝视着客栈,视线定定的,没有丝毫闪烁。路人从旁经过时,交谈的话传入二人耳中,“驿馆被烧了,死了好多人,你没进去看,现场都是烧的漆黑的尸体,惨不忍睹。”

  “好好的,为什么会起火,天火不成?”

  “昨日听说里面住着朝廷的人,也不知烧没烧死,烧死了也好,反正都是贪官。”

  “嘘……这话被官老爷听到了要掉脑袋的。”

  谷梁信悠悠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随手招来一个小厮,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便又推着人离开,随后笑着招呼大哥上马,语气和软,笑意满面。

  谷梁渊瞧了一眼小厮牵来的骏马,眉头微拧,竟不发一语,转头钻进了给江善准备的马车之中,留着牵马的小厮站在原地,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行人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去,谷梁信骑着马优哉游哉,时不时地往后头看一眼,心中凛凛,故意放慢了速度,在快要出城时,方才的小厮骑马追了过来,立即道:“驿馆昨夜被火烧了,小的瞧着像是人为,死了很多人,遍地都是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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