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西北方_江山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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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西北方

  天牢里的小道永远是那般幽长而深静,狱卒在前领着油灯照亮了脚下的路,一面低头哈腰的说着些奉承的话,而身后人拎着食盒,罕见地没有答话,任凭衙役一人在那般吹牛拍马,天花乱坠。

  ‘哐’地一声,沉重的牢门被狱卒打开,一身鲜艳锦服的谷梁信往狱卒手中丢了些银子,靠在门口,不咸不淡道:“今日早晨还看到了公主殿下英姿的影子,怎么到了晚上就成了阶下囚了,你这人生变化也太快了吧,要不明儿个我找个说书的,将您这丰功伟绩说一说,跌宕起伏的一日啊。”

  讽刺的话听个没完,百里长天站起来走到桌子旁,一身青色衣裙倒也干净,眉眼也显精神,许是刚睡醒,令人一种水中捞月的朦胧之感,看着到此的谷梁信,也回讽了一句:“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容易地进来,我预测自己怕是活不到出天牢的那一日了。”

  谷梁信拎着食盒摊开双手,样子有些滑稽,走过来将食盒摆在桌子上,眉睫方动,颇是自豪道:“你以为人人都有我这样的本事情吗?我大哥都进不来,也只有我这个懒散公子能够欺下瞒上的进来看看你。”

  一面打开食盒,一面不忘再接着讽刺道:“你这个比猴都精的百里长天,也有马失前蹄的一日,就算你想杀她,也换一个方式,再说也用不着你动手啊,你今日出门是不是忘带脑子了,还是说妒忌心毁了你的脑子,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也干得出来。”

  牢房内就桌子上一盏油灯,明明暗暗,谷梁信动作有些大,衣摆吹动了烛火,眼看着快要被吹灭了,长天伸手护住了明黄色的火焰,沉声道:“别那么多话,进来干嘛的?”

  “见你牢中寂寞,请你喝酒,”说着打开第二层食盒,拿出了一坛酒,又取出了两只酒杯。

  长天见着桌上摆着的一些碟花生与一些下酒的菜肴,不觉对眼前这个小公子刮目相看,费那么多功夫进来只为请她吃花生……她坐了下来,道:“有七日醉吗?现在我只喝七日醉。”

  “没有,”谷梁信果断回绝了,白了长天一眼,坐在她对面,眼神闪了闪,神色哀哀,“还提七日醉,我爹一顿板子让我大过年的就在床上渡过了,我大哥也恨不得打死我,再给你喝,我自己小命都快保不住了。”

  长天刚拿起酒杯,幸好酒未入口,不然定喷出来,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没忍住笑意,趴在桌子上笑的直不起身,乐道:“你可知我本来知道你那杯酒定不是什么好酒,所以才喝了,我知道我若有事,陛下不会饶了你,你这是作茧自缚。”

  谷梁信干瞪着眼,将她手中酒杯夺了过来,半恨道:“今天就不该来看你,狼心狗肺。”

  “别……别……正好这里有些冷,让我喝杯酒暖暖身子吧,酒拿来了岂有收回之理,忒小气了点,”长天笑了笑,一杯杯酒甘冽地划入喉,在胸口处引来炙热之感,真正地驱散了些许寒意,见他脸色不似方才和缓,便撇去这个话题,又道:“听说清韵阁又换花魁了,你这艳福真不浅。”

  谷梁信看着不在同一个话题的人,眉头皱了皱,沉吟了会,心中一亮,没来由地一阵心悸,随之道:“要不哪天带你也去玩玩?”

  “行啊,不过得我有命出去才是,我记着这个约定了,”长天敛去了笑意,眉关紧锁,轻轻点了点桌面,示意谷梁信看向这里,指尖蘸了些酒水,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字,叹道:“你怎么不带些馒头过来,说不定我没被陛下问罪,就被饿死了。”

  谷梁信瞧清了字迹,轻轻叹息一声,幽幽道:“馒头还不容易,待会出去给你送一筐子馒头进来,一筐子不够,两筐子怎么样,如果再不够就送进来一个馒头店,如何?”

  “你可以出去了,进来竟没有好话,”长天静静地盯着烛火半刻,莹白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波动,看了一眼无人的廊道,慢慢伸出手,同样蘸了些酒水,写道:稳住宸。

  待谷梁信点头后,将桌面擦了擦,看不出痕迹后,慢慢将手笼进了广袖中,笑吟吟道:“别忘了我的馒头,记住要白面的,其他不要。”

  谷梁信站起身,心头却是一沉,嘴上依旧嫌弃道:“麻烦真多,想吃问陛下要去,”顿了顿,微微俯身,眸色发亮,笑道:“忘了,你见不到陛下,有什么遗言我帮你转达,做个跑腿的可好。”

  闻言,长天抓起桌上几粒花生米往他脸上丢去,直砸得他不由连连呼喊了几声,连忙退到门边上,大半个身子出了牢房,留下一颗脑袋,喊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出去后,隔壁牢房也出来一个人,黑色衣裙不太惹眼,只是周身清傲如华的气质与之不同,走到百里长天门外驻足,透过铁门上的窗户,往内看了一眼,可惜窗口太小,光线又太差,什么都看不到。默默看了片刻,才吩咐身后人,“她若冷了,送些棉被进去,至于吃的,一日三餐不可差了,其余依旧。”

  她不信,谷梁信当真会送三筐子馒头进去!

  方仪在外头等着,见谷梁出来,趋步迎接上去,谷梁瞧清了她焦灼的面色,冷哼道:“那丫头精得很,信儿进去了,什么话都不说,尽瞎插打混,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方仪垂首,试着缓解气氛,“许是误射,长天不过学了半月而已,能将箭射出去就不错了,别提会射中人。您将她送入这里,放心吗?”

  谷梁送侍从手中接过马鞭,蹬鞍上马,调转马头,天牢内隐约透出些许光亮,回眸道:“无妨,这里很安全,你派人多注意些就是,旬祁欢中箭,长天多少有些责任,她在这里,至少旬世沅不会想着找她麻烦,也好。”

  方仪心情莫名有些沉重,忍不住问道:“您为何如何顾及长公主?”

  谷梁忽地勒紧了缰绳,夜色黑得浓郁,繁星也挣脱不得这重重桎梏隐没在暗中,她眸光凉薄,口气却分明有些苦涩,“你该知道的,再者她予祁欢有恩,朕不能忘恩负义。”

  谷梁信出了天牢,一路向南,片刻未停歇,回了府上。守门人见到小公子回来有些诧异,他不是天色入了黑,若不回来便不再回了,今日怎地半夜跑回来?

  明灯在前,谷梁信走的很快。

  “如何?”刚跨入书房的门,谷梁渊便从房内大步流星走出来,乌黑的瞳仁中,暗淡了周围一切,吓得刚端上茶杯的谷梁信手中一个哆嗦,茶水洒在书桌上,水没喝到,桌子喝了一大半。

  他有些郁闷地将茶杯放下,翻了个白眼,望着眉心紧拧的大哥,他一脸平静,不再嬉皮笑脸,“长天好似知道隔墙有耳,只给了我五个字,一是西北,而是稳住宸。据说当时袁子宸也在,你或许可以问问她。西北二字,大齐只有西南军,没有西北的军队,我猜测应该是西北方位的意思。”

  “西北方?”谷梁渊始终眉头紧锁,凝望着无月的黑色苍穹,眸中阴云沉沉,稍稍合眼,脑中出现大概的景象,语气有些迷茫,“西北方……教习场内,箭靶在西边,人应该背向东边而站,箭应该呈直线往西射向箭靶,而旬祁欢在西北方中箭,箭就偏离了原来的方位,这不符合常理才是。”

  “或许长天刚刚学会射箭,射偏了也不一定。”

  “不对,”谷梁渊猛然睁眼,面色凝滞,沉下了眸色,语气阴沉,“从后面三个字应该猜测出箭是袁子宸射出的,稳住宸,意思就是让袁子宸稍安勿躁。如果是她射的,将门虎女,不该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他冷冷地看向自己的三弟,有些复杂的纠结,“三弟,如何能确信那支箭是长天她们射出的吗?”

  谷梁信同样震惊,更深地凝视着兄长,怔道:“可是偌大的教习场上,只有长天一人在练习射箭,难不成还有第二人?”

  理通思路,谷梁渊敛住了心神,眉眼凌厉,深黑双眸之中生起淡淡冷意,“战场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难道朝中不是吗?只是眼下都是猜测,没有证据。”

  烛光幽幽,跳曳陆离。

  谷梁渊脩地往外走去,身后的谷梁信一把拉住他,提醒道:“姑母不会信你的,别忘了长天是她女儿,旬祁欢也是,况且她对旬祁欢愧疚更深,你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是不会信你的,你不要这般鲁莽。”

  谷梁渊拽回了自己的衣服,夜色下,朔风簌簌,衣角飞扬,他淡然回道:“我去一趟袁府去找袁子宸,你若无事做,夜探下长公主府看看能不寻到旬祁欢中箭的箭镞,或是有迹可寻。”

  谷梁信直接拒绝,“我不去,长公主府护卫如云,再说长公主自身武功就不弱,我进去了出不来怎么办,为何我两不换换,我去袁府,你去长公主府,反正你干惯了偷袭的事情。”

  “你去袁府,两句话不到你能与袁子宸打起来,惊动了他人,得不偿失,再者韩莫言武功一流,你去了也讨不到好。”

  “那你不也是一样?”

  “不一样,”谷梁渊冷冷挑唇,看着他,半带威胁道:“我去讲理,不是打架!再说你若去了,初二那日的事情我便不与你计较,别以为不回家,我就拿你没办法。”

  谷梁信如秋后的黄花菜般焉了,凝眉,摊手,十分无奈道:“见色忘弟,找几人在外面接应我,不然明日你就见不到我了。”

  袁府,同样灯火通明。

  袁子宸战战兢兢地站在廊下,心比夜色还要沉上沉重些许,听着庭院之中一曲萧音,眸色一动,风过,一片青叶落在眼前,淡了夜色,浓了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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