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交易_江山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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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交易

  长天微微愣神,只觉得心头忽然没来由地软了下来,可自己的心又是从未有过的冷静,她看着谷梁,下定决心道:“您都忍了这么多年,世人眼中您夺了旬家的天下,如今又要……您说的对,我身上有旬家的血脉,我如何做都是顺理成章。”

  “古往今来,杀尽同族宗亲的帝王比比皆是,可又有多少能妥善处理,你不要想的太简单,你父亲当年都未杀尽,就说明他仍有疑虑……”

  “为何又是先帝……”长天霍然站起身,不顾一切打断了谷梁未完的话,心绪繁乱,神色已然变了,带了些罕见的凌厉之色,再开口:“现在您才是大齐的帝王,主权之者,为何总是念叨他?”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怪毛病,”谷梁瞬间也变了脸色,可视线落在她发颤的双手上,怒火无端又消去大半,声音和软了些许:“今日除夕,刚回来就与我争执,那你赶回来做什么?”

  进京这么多年,官场上飘荡了这么多年,她明白了世间万物并不是非黑即白,官场亦是如此,混乱不堪之下焉有白莲。可她现在多了亲人,自私了。她不是圣人,知道先帝与旬世沅的事后,她想做的只有杀了旬世沅,让这个秘密沉寂下去,不再伤害到谷梁半分。

  她握了握手,却感到粗糙的纱布蹭上掌心疼痛感,涣散的思绪渐渐收回来,她便如霜打的花儿般,颓唐地坐回了原位,道:“您先凶我的。”鼻间蓦然一酸,眼泪毫无征兆地顺着脸颊滑到了唇角。

  谷梁倒是吃了一惊,有些摸不准她的心思,只好由着她哭,无奈道:“我不过说你一句而已,怎么和孩子一样哭上了?”

  “没有,不管您的事,”长天摇首,又觉自己没出息,自己用衣袖擦了擦泪水,可不知怎么回事,擦都擦不净,急了就站起来外外面走,“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静什么,”谷梁忙伸手便拉住了她,随着站起来,也意识自己刚刚说话有些不分轻重了,毕竟站在面前的不是朝臣,是自己的女儿,抬手覆上长天的脸颊,指尖擦了擦泪水,柔和道:“爱哭鬼,现在出去,阖宫上下都会知道我在你一回来时训你,你这祁安殿下的面子好要不要了?”

  谷梁如此温和的说话,长天也只是一味地摇首,不说话,只站在那里哭,谷梁顿时深感无奈,她又不是白妡,专善哄孩子,拉着人在榻上坐下。从未哄慰过孩子,眼下倒是有些无措,帝王家从不缺钱财,可是天伦之情却薄如蝉翼。

  却是长天缓缓将头伸过来,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咬唇不语,阖上了眼眸。

  她主动了,谷梁自是伸手揽住了她,见她咬牙隐忍的模样,怪道:“你这是委屈了,还是路上受谁欺负了?”

  隐隐压下方才的悸动与不甘,长天装作无畏道:“我刚回来,您就训我,当然委屈,”靠在谷梁身上,很是舒服,也懒得再动弹。

  “为人子女,说长者不是,难道有理?”

  长天直言回她,“您不觉得自己有些小心眼了,我何时对先帝不敬,你最近怎么愈发斤斤计较了?”

  方才的前车之鉴,谷梁也懒得再与她计较,抬手想推开她,“不早了,你先休息,明日不用早朝,你多睡会。”

  “您去哪儿?再陪我会,”长天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她的手臂,眸色熠熠,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兀自反省道:“我不乱说话了,我知道事关先帝,您总是很认真,下次不提了。”

  如此诚恳的态度,就算有气也得生生压下去了,谷梁回身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吩咐人取了热水,拧了毛巾热敷上一刻时间。

  时间久了,长天有些昏昏欲睡,见人都带了重影,睡在了榻上也不再说话。

  谷梁见她倦了,替她盖了被子,吩咐人守夜,自己带着人退了出去。

  出殿时,东方露白,她在殿门口,望向长乐宫的屋檐,桑梓之树早已越过了宫墙,风夹梅香,隐隐约约地暗香,她微微恍惚,长睫微微扑朔,她再宫中又度过了一年,新年伊始,不过又是一番新的争斗。

  初一是骄阳之日,阿久代替百里长天收了很多拜帖,可正主依旧卧榻而眠。帝王都说了,无须打扰,阿久自是遵照旨意,将一干拜访的人堵在了门外。

  正主醒来之时,亦是黑夜了。

  阿久在她用过晚膳之后,将数封拜帖放于她的桌上,可她只随意看了一眼,便又打发人搬走。

  撇开了宫人,自己带着青鸾去了北苑。

  北苑连着禁宫,二人提着盏灯笼便去了,北苑的宫人认识她,自是放行。

  北苑是关押质子的地方,空阔幽静,鲜少人至,遍地落叶,池塘边围栏上的都是铜绿的锈渍,脚下湿滑,一个不慎差点摔入池塘中,抬脚一看,地上竟都是青苔。

  稳了身形,长天自己接过守卫中的灯笼,趋步往连绵起伏的屋舍走去。

  跨过层层台阶,长天站在了门前,守卫替她打开门,她进去后一眼便看到了窗户下坐的男子,男子也在她进门的瞬间就抬头看到了她,只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长天将他的狼狈尽收眼底,抑郁不振下,连一双异色的眸子都失去了色彩,她并未同情眼前人,因为他的狠辣比起旬世沅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里虽然衣食用度都不用愁,但你失去了自由,你成了我大齐的囚徒,而你的兄长成了边疆的国主,振臂一呼,边疆人誓死跟随,你在这里只有被囚的分,陛下良善,并未迁怒于你,可大齐与边疆再开战火,你终究是弃子,生死只在陛下一念之间。”

  阿那丹随着长天的话而缓缓抬首,鹰鹜的眼神再现,心中的伤疤被她狠狠揭起,心中在颤抖,恨意陡然而生,可她不是以前那个被她绑架的百里长天了,她是大齐的公主,比他曾经皇子的身份还要显赫。他忍了忍,又垂首。

  这样的变化自是被长天察觉,阿那丹坐在地上,为了显示二者交易的身份,她也俯身席地而坐,接着道:“我去了边疆,国主站在迎凤楼上,朝臣莫不伏地叩首,连我也跟在其中跪地,煌煌气魄,当真威武,他设下迎凤楼为阿那欣招驸马,借以联姻来对付大齐。可我现在看见你这般狼狈的样子,终于明白你为何会输,老国主未死时,不过是你仗着他的宠爱来行事,别人都给老国主面子,他死了,你便什么都不是。”

  阿那丹垂首不语,完好的左手死死攥紧,周身都在发颤,他被困此地半年多了,开始的时候,这里的守卫还对他客气有余,可开战后,这里的守卫便冷眼看着他,稍有不如意,便对他拳打脚踢,他若反抗,打得更厉害。

  这些屈辱,他受够了。

  长天见他并无多反应,作势起身就走,“既然你喜欢这里,那你就待着吧,上元节后,有军队启程增援边城,有人提议拿你这位边疆皇子祭旗,我觉得提议甚好。”

  屋内只点了一盏灯,阿那丹冬日里也觉得背脊上冒着冷汗,眼见着百里长天的双脚就要跨过门槛了,急呼道:“公主殿下,将话说完,这样阿那丹才有考虑的机会。”

  鱼儿上钩了,长□□青鸾眨了眨眼,后者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递给她。

  长天转身回了屋中,又关上了门,命青鸾在门口守着,外人进不来也听不到屋内人说话。

  长天走过去,将瓷瓶放在地上,仍旧席地而坐,道:“我可以放你回去,助你夺位。”

  阿那丹遽然抬头,眸如甚潭水,眼中放射出的清寒之色与方才颓败的神采极然不同,冷声道:“你会有那么好心?”

  “当然不是无条件,我要你夺位后,臣服于大齐,让边疆做大齐的附属国。”

  “不可能,”阿那丹直接否决,气势汹汹,又扬言道:“边疆无论是兵力是国土,都与大齐不相上下,你休想威胁我。”

  不见黄河心不死,长天也未动怒,静静道:“如果不相上下,你的哥哥又为何联姻?当初又为何将你急于送过来,安抚我大齐?既然你不想做交易,那就算了。”

  她拿起瓷瓶,起身就走,出了门又听见阿那丹的呼声,犹豫不决,最易反水。她装作未听到,依旧接过守卫的灯笼往外走去,不忘吩咐他们:“找些办法‘照顾’他,他还以为自己是边疆王子,让他知道自己阶下囚的身份。”

  守卫整日守着这里,自是无趣,公主都吩咐了,自是放心大胆地去做。

  回到华清宫时,已是月上中天,她睡了一日,此时也无睡意,无趣下去寻谷梁。

  问了才知,谷梁在书阁!

  书阁这个地方与她八字不符,今夜无星,只留一轮弯月,皎洁如纱。她在庭院中转了半晌,也未想好,去或是不去?外面待久了,冷得有些厉害,想想还是回去为好,手上纱布在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拆了,可是上面还留着青紫的於痕。

  身上很冷,回了云霄阁后,吩咐阿久去置办热水,自己躲在寝宫中沐浴,可看着手臂上已经结痂的刀痕,心中又在犯怵,瞒了一时也瞒不住一世。肩上的伤痕都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她都能察觉,新伤一看便知。

  这种烦恼,以前也未曾有过,她也想不出对策,不如哪日寻个时间告知她也好,免得事后发觉,更是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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