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远离长天_江山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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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远离长天

  袁府东北角有处祠堂,因着距离前院有段距离,鲜少有人往那里走,又袁府人烟稀少,因此那里显得更加阴森。夏日走到那里都觉得森寒逼人,别说如今的春日了。外间明媚丽人,盛世迎春,这里因着昨日一场突如其来地大雨,竹叶茂盛了些许,隐隐遮天蔽日之感,幽幽凉凉。

  祠堂大门并未阖上,袁子宸也很是坦然,本想着这次去‘认罪’,陛下定不会善了。可是在里稀里糊涂地‘睡’了几日,又被稀里糊涂地放了出来,好吃好喝几日,也不亏。只是她知道母亲在家定然很急。

  祠堂内,韩莫言素色长裙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悠悠睁开眼,淡然问道:“昨夜睡的可好?”

  “还好,还好,”袁子宸哂笑一声,缓缓走过去,瞥见了一旁放置的长凳,扯扯唇,捏扭手心,生生止步在了原地,笑着问道:“母亲您这几日如何?”

  韩莫言听此特殊地问好,眼皮都未抬一下,凉声道:“还好,不过担惊受怕了几日,不如你那般舒服睡了几日。”

  袁子宸不似百里长天那般,自小与母亲分别,二人对面都不相识。她与母亲在一起十几年,很是熟悉母亲韩莫言的性子,常人生气都是火冒三丈,而她愈是生气,愈是平静。显然,此刻就是十分平静。平静到让她害怕,哪怕那晚她们被官兵识破‘’抓到,都没有现在这般平静。心底颤了颤,她掀袍跪在祠堂正中,轻声道:“母亲,对不起,孩儿知道此事伤了您的心,可是我不能让长天替我挡了这个罪责。”

  韩莫言站起身,深邃的双眸宁静如波澜不惊的死水,面色微倦,薄白的嘴唇启道:“道理你都懂,我也不须再说什么,但袁家只此你一人,你该爱惜自己的生命,而不是随意胡闹。活着才有机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袁子宸拘谨地跪在那里,仰首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驳,在她惆怅间,韩莫言已然替她做好了准备,指了指她身旁地长凳,“趴好,去衣。”

  袁子宸悄悄侧眸抬了一眼,暗道:能不去衣吗?您着门没关上……顿了顿,没敢问出口,许是她知道问了也是白问,默默地褪了衣服,趴在了凳子上。不由打了颤,这里太冷了。

  韩莫言从桌子上取了藤条,绕到她的身后,扬手一藤条下去,未收一分力气,白嫩地肌肤突起一条肿痕,袁子宸疼得咬住了下唇,半搭地在凳沿地双手扣住了凳腿那里。未消化完,接着第二藤就追了过来。

  月牙般美好的眉毛皱成了一条线,她知晓在母亲的怒气下藤条挨得不会轻,可刚上来就这般厉害也是始料未及。身后的藤条带着飓风抽了下来,挨了十数下,她就开始呜咽不止,眼眶中泪水就涌了上来,来不及擦拭就掉了下来。

  “啪,”又是一藤力道落在了臀上,肌肤泛着红色,肿起了数道痕迹,袁子宸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死死抱着身下凳子试图减轻些痛苦。方才觉得冷,可现在只觉得身后火辣辣地灼烧,冰火两重天。

  韩莫言力气未减反增,每藤下去就带上一道肿痕,比起往常有些难挨,袁子宸觉得忍住了哭声,母亲也不会心疼,索性放声哭了出来。

  韩莫言终是停了下来,出声道:“闭嘴。”

  袁子宸抽搐了一下,双手抱着凳子的,指尖隐隐有些发白,摇头哭道:“您打人,还不让我哭,是何道理。疼极了,就忍不住嘛。”

  “那你就哭吧,让府内下人都知道你鬼哭狼嚎地在挨打,反正丢人的是你,我也不会拿帕子堵住你的嘴,接着喊就是了,”韩莫言冷静地说完,抬手又是一藤抽下去,臀上肌肤已不见白皙之色,隐隐泛着血点,顿了顿,却没狠心再打下去。

  可袁子宸被这冷不地地一下打得上身挺了挺,趴在凳子上抽泣不止,软声喊道:“母亲,疼,我知道错了,下次我不去了……疼死了。”

  为人母者听着如此话都会心软,韩莫言亦是如此,蹲下身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叹道:“阿宸,你离百里长天远一些,袁家不能掺和夺嫡之事,此事难不成还不能给你一个教训吗。”

  沉浸在痛苦之中的袁子宸蓦然一惊,双手撑在长凳子上,扭头去看母亲,不解道:“母亲,我做的事情都是对的,无愧于您,更无愧于袁家。我与长天不过是好友之情,与夺嫡何干,再者长天仁义善良,袁家跟随于她也是个明智之举。”

  韩莫言神色无异,冷笑几声,道:“荒谬,你果然想将袁家置于水火之上,若祁欢公主得了皇位,第一个灭门就是袁家,难道你想让袁家的惨剧再重演吗?”

  “母亲,是你想多了才是,您没想过若无长天,袁家怎能洗刷冤屈,何以平反……刑场上,是长天冒着杀头的危险买人闯刑场来救您……呃……”袁子宸未完的话埋没在藤条挥下的劲风之中,一下重过一下,话未完心里难受地紧,忍住了身后波涛汹涌地痛楚,强撑着气息,道:“母亲,是长天救您……去边疆一路上帮我……以德报德,这是您教我的。”

  韩莫言恍若未闻,手中藤条更似聚集了许多力气,打得袁子宸哆嗦不止,不敢再接话。一味地咬唇,似是与母亲杠住了,非要争个道理,生生地压住了口中呼痛地声音,稍稍垂头,泪水却是止不住。或许只有从汹涌地泪水中才可以看出她此时正受着难忍地痛苦。

  “我只教你好好保护自己,没教你去送死,更没教你拿袁家来之不易的前途作牺牲品,”似是倦了,韩莫言胸口微微起伏,气息不顺,低眸见着女儿的身后已是一片血色,藤条之下已无完好的肌肤,最厉害的臀上渗出了鲜血,肿胀地厉害,臀腿交接处密麻地布着数条肿痕,连带着藤条上也染上些许血色。

  她很是疲倦,对于袁子宸的倔强,藤条也无法改变。她无力地丢了藤条,扶了异常疼痛的脑袋,也是无力的语气:“既然你不愿意照我说的去做,明日我去求陛下,为你请旨戍守大齐边境,离开帝京。”

  是夜,苍穹之上,月明星稀。

  定国侯府,十步处挂一盏灯火,颜色各异,样式不同,明灯高燃,黑暗中如火蛇般蜿蜒。待客花厅的屋檐上一串七彩琉璃铃铛,在夜风微微地闪动下,发出‘铃铃’地声响。而花厅内时不时地传出一阵嬉笑声。

  “殿下,您又输了……”一句娇俏银铃般的声音,让百里长天再次蹙紧了眉头,回身看着侍女手中托着的酒杯,望向一旁干坐着看她笑话的皇甫蓁,道:“你这位主人家也不管管,明明是你生辰,却都围着灌我酒,还讲不讲理了。”

  皇甫蓁面上带笑,眼中打量了众人一番,理了理自己的肩上垂下的发丝,笑着道:“我可做不了主,今日阿宸未来,无人帮忙,您还是自个儿应付。”

  提及袁子宸,长天垂了头,眉头似笼着薄雪冷霜,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端起侍女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抿了抿唇,道;“你们自个玩吧,再不济拉上蓁儿也成,也该灌她酒了。”

  一个姑娘生得肤白娇柔,一色暗纹金色花裙,微微一笑,口中打断道:“这不行,后院里候夫人还在那里,灌醉了郡主指不定拿我们出气,横着今日陛下不在,等您回宫了,也找不到我们了。”

  看相猫并不认识,倒是像极了江南人,难不成是商户之女?长天笑了笑,倒是惊讶于她这番玩笑话,官家女从小荣宠,锦衣玉食娇惯大了,面上都与她客客气气,背地里怎么说她就不得而知,但这番明目长胆地打趣就不敢了。

  皇甫蓁进京后,私下开了绣坊,知道的人甚少,但今日生辰能请到府上必是交好之人,性子脱俗,在一众官家后中不骄不躁,也是个伶俐的人。长天不禁多看了几眼,瞧着其他人因着这句话而白了脸色,她却弯唇笑了笑,春冰消融,对着那人道:“要不弃了这劳什子投壶,玩些其他的。”

  江善也是不应,乐呵呵道:“吟诗做对可不成,您是状元,在座的谁能比得上您,就玩投壶,都说您是千杯不醉,还怕这几杯酒。”

  投壶比的是臂力和眼力,虽说女儿家玩乐没有那么多规矩,只是打发时间。可她从不玩这些东西,且不说以前她是朝堂命官,性子也是冷淡,见人也不说话,哪个闺阁女儿家过生辰敢请她?

  久而久之,这些京中盛玩的小游戏,都与她无关,初学者怎比得上这些常玩的人。臂力和准头不如人,玩甚?她也是无奈,又陪着玩了几局,罚了数杯酒。

  最后还是白妡出来圆了场,救了她。

  长天酒似是饮多了,众人走时都上前与她打招呼,一一点了头,是谁却是不记得了。只有江善近前来时,身后多了一位妇人,想来是她母亲。长天还是撑着站起了身,眉眼比之方才和软了些许,笑道:“江小姐,投壶玩的不错,不知诗书如何,今年春考在即,会下场试试吗?”

  江善到底不过十五六岁,听了这话脸色白了白,觑了觑长天稍稍缓和地神色,有些不自然咬唇道:“我想试试,可是父亲不太愿意。”

  “愿意就试试,陛下也为女子,女子入朝也不是新鲜事,商人眼光远大,该不会固步自封才是。”

  江善母亲瞧着眼前这位殿下酒意十足,也不知她说的是不是醉话,高位者心不定,怎敢随意轻信,拉了拉女儿的臂膀,牵住了她的手,敛袖行礼,“殿下,时辰不早了,民妇带着小女先回去了。”

  长天话到此,听与不听是她的意思,颔首同意。

  偌大的花厅就剩她一人,白妡与皇甫蓁也送完客转回程,看她托腮坐在那里,白妡上前,好意道:“要不你今晚在这里住下,我命人回宫说一声。”

  “不用了,我脑子清醒地很,可以回去,马车在外面,”说着站起了身,朝外走去,白妡与皇甫蓁也跟着走出去。出了门,夜风稍冷,脑子更加清醒了些,只是双腿有些发软,迈不动步子。走了许久才走到大门口,她回身看着依偎在一起的母女二人,笑道:“白姨,不必送了,随身侍卫都在,尽可安心,我先回去了。”

  一脚踏出,却被白妡拉住了,听她道:“急甚,有人来接你了。”

  风大,迷住了眼睛,她微微眯了半晌才看清台阶下站立的人,虚晃了几步才站稳了脚跟,酒后声音软了些许,诧异道:“您怎么过来了?”

  谷梁从马车旁走上去,府门前明灯在前,忖得长天发上几颗宝石的发簪闪着金光,眸子亦是雾气弥漫,趋步踏上了台阶,走到跟前,抬手抚上她微烫的脸颊,放低了声音:“路过这里,顺便等你片刻,瞧你这身酒气,又喝了多少酒,也不知收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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